2006年11月10日  来源：珠江商报  作者：李健明

 

 

吉祥图案

 

　　许多镬耳屋的窗门墙瓦都布满充满吉祥意味的各种图案，含蓄地反映昔日民众对美好安宁生活深沉热烈的向往。在乡间镬耳屋，除蝙蝠、寿桃、灯笼等众所周知的吉祥图案外，不少不为人知的造型其实也深含意味。如铜钱的造型所见不鲜，但其真正含义并非单纯意谓财富，而是“钱”、“前”同音。因古钱多有方孔即“眼”，于是合二为一就是“眼前”，钱样图案一般与蝙蝠组合，便自然构成“福在眼前”的意象，可谓苦煞心机，又别出心裁。另外，在不少古老住宅中，花窗多有蝴蝶造型，皆因“蝴”、“福”音近，也暗喻“福在眼前”。另外，蝴蝶具顽强生命力，因而也寄托着主人对未来家族充满生机与活力的一种充满文化意义的期盼。此外，在传统国画中，蝴蝶多与猫在一起，猫固然喜欢抓蝴蝶，但真正的含义是“猫蝶”与“耄耋”音同，象征长寿安康，此为题外话。另外，在镬耳屋中，宝瓶作图案的装饰也举目皆是。这除

　　意谓平安外，更因瓶为观音大士手中法器，具驱邪祛魔作用，因而多为人家喜用，而瓶中放戟三支，则指“平升三级”。细细品读这些充满吉祥意味的各种图案，可以想象当初工匠在描摹时将全副身心融入其中的那种专注和主人家仰头欣赏着渐渐成型的图案时那发自内心的微笑。

 

 

 

 

　　与江南人单纯种植观赏性植物不同，在镬耳屋的庭院中，顺德人多喜欢种植既有果实收获又能欣赏品评的实用树木花草，如龙眼、荔枝、黄皮等，所谓“高高低低天成景，密密疏疏自在花”。不过，人们对一花一草的文化含义也十分关注。不少顺德人喜欢将龙眼和桂花左右并种庭内，这就有种“攀龙折桂”的含义，如果再加上墙头刚好有一个伸出来的鳌头，那种“独占鳌头”的心声更呼之欲出。

　　深秋如火的石榴，因“千房同膜，十子如一”，具子孙繁多、兰桂腾芳的意义而深受人们喜欢，此外，它更有“常慕石榴开口笑，不学莲子闭心忧”的积极劝世意义，因而即使是很古老破旧的镬耳屋，人们偶尔还能惊喜地看到一枝石榴出墙来。至于含笑花，不少人因其馥郁浓烈而深为喜欢，但也有人因古语所谓“人笑花不笑，花笑人不笑”而心存芥蒂，故因人而异。但月季花却为人们所喜，因它花开四季，长春不凋，若摘一枝插进瓶中更有“四季平安”的吉祥意义。不过，紫薇花虽音同“子微”而造成“子孙式微”的心理压力而不能移入祠堂，但在镬耳屋中却所见不少。因为，人们其实更向往“卧石听涛，满衫松色。开门看雨，一片蕉声”那种物与我合的自在与自如。

　　一般而言，我们看到的镬耳大屋中一般都能遵循东侧为阳种春夏开花的竹、石榴、米兰、桃花、茉莉等植物，西侧为阴种秋天开花的桂花、万寿菊、鸡冠花等，自然还有那净直梧桐，好让主人深宵披衣，独步庭院，听那一枝一叶一秋声。

 

水井天井

 

　　在古老的镬耳屋中，水井作为家居设施不可或缺，人们固然用来汲水自足，但更饱含着丰富的文化涵义。古语说：“改邑不改井”。“井养而不穷”。可见在昔日人们心目中的重要文化和生活地位。因而，顺德人家大多能遵守“厅前不开井，房门不相连，灶头不连接”的规则，另外，镬耳屋中的水井多挖在东方或东南方，折射出主人深谙东可带来“东方之水”的意念。不过，有时候人们也没太严格遵循方位规则，而是因地制宜，因时而变，如碧江金楼内的小水井，方位在正厅左侧，它除了通风采气之外，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文化象征意义，因为藏书楼需要一种“独见前闻，不惑于事，见微知著”的智慧，而水在传统文化意义中除财气外更代表智慧，因而这口小井更符合当初的文化初衷。

　　至于天井，不仅是家中采光取气的重要场所，更是人们休憩养性的地方，且在传统建筑意念中，“天井乃一宅之要，与财禄攸关”，因而顺德人在建造镬耳大屋的天井时都十分讲究，虽然按照古书“长一丈，宽五尺”的规范所见不多，但人们还是遵循“端方平正，不可深陷落槽，偏不长”的古训，以求“子孙繁盛谷盈仓”。

　　另外，天井还是“天官赐福”的所在地。镬耳屋中天井的墙面多有砖雕，用来拜祭天官。因为在传统民间习俗中，尧生于上元为天官，舜生于中元为地官，禹生于下元为水官，天官负责赐福民间，地官负责赦罪，水官负责解厄，寻常人家的百姓并不需知道他们的来历，只要他能带来平安祥和就延请屋中以保一家平安，恭恭敬敬地定时供奉，这也是顺德人实用主义的一个体现。

　　天井四周的房屋都有一侧向内，雨水就会顺屋面落入天井，这种建筑结构意念文雅，称呼为“四水归一”，直接话语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对从来将水当为财富的顺德人来说，这种天降大水入屋中自是吉利大事。

 

 

 

　　与北方建筑不同，顺德古老大屋多按照自然需求确定坐向，不过大多为坐南向北或坐北向南。因为此处冬天毋需像北方那样长期受寒风吹袭，而夏天台风暴雨多来自南边，因而多喜欢朝南或北。没有太多严格遵循“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那种内圣外王的儒家规则，当然，他们认为天上日月两神震慑着东西天庭，人间生灵尽量不要面对这两方也是其中原因，但因顺德四季温度差异不大，风沙雪霜罕见，因此也就没有如北方人“春居东避春风，夏居南避炎日，秋居西避秋风，冬居北避寒见阳”的讲究，这样就多了点随意性和自然性，显得更亲近自然和满足自身需求，更具人性关怀色彩。

　　镬耳大屋一般用大块石头砌成地基和墙裙，以防潮避水，明代多用红砂岩，清代多用花岗岩或东莞水磨青石。因此判断年代这是比较方便直观的途径。镬耳屋格局大多以三间两廊为主，也就是三开间大屋。在此也需对数目作一说明。中国建筑以奇数为限，因为中国哲学概念中人为阳，数也以阳配。奇数为阳，故住宅、宫殿、塔、甚至庙宇都以三、五、七、九为数目单位。宅内面积也以奇数步幅为准。所谓“七步天心九步堂”，这一点十分讲究。

　　屋内中间为大厅，两侧为居室，与古人“凡室之内，中为正室，左右为房”的要求相符。屋前天井，中有一井，两旁为廊，右廊开门与街道连接，左廊多作厨房，天井不与屋相连接处则围以高墙，构成一个既通风又开合自如的三合院。若地面丰裕，则另起一室，作客厅，两则建为居室，构成一个四合院，这其实融合了北方建筑的特征，从中也可看出顺德古建筑那种兼容并蓄，化人为己的实用思想。此外，读书人的书房或藏书楼大多设在西北侧，因为北属水，对应藏，西属金，对应收，暗含“收藏”之意，且金生水，水克火，不知碧江的金楼是否坐落西北方？

　　镬耳屋入门处多用脚门、趟栊、木板大门构成，既能举目观察，又可自我保护，雕花趟栊更具艺术效用，可谓苦心独具，别出心裁，而且开门通风，闭门聚气，整座建筑前低后高，既利去水，又具后来居上的文化意义，且长辈住内深高处，晚辈和佣人住外院和偏院低处，形成一种高低尊卑的等级氛围，这也是一种无法没却的时代痕迹。

　　单个的镬耳屋固然堂皇美观，但最能体现其气势的是镬耳屋群。在乐从牧伯里古民居群，顺德镬耳屋那种扑面而来的慑人气魄和艺术冲击力让人深深震撼。因为那不时涌现的古老镬耳屋既构成一条优雅而充满美感的天际线，更以不时涌出的强烈动感摆脱古建筑呆板单一的陈旧面目，让人亲身体味到一种凝固音乐那发自创作者内心深处的艺术灵魂呐喊。

　　虽说顺德祠堂南海庙，但散落顺德乡村的镬耳屋其实也是一种无法重生的文化遗产，乡间不少人甚至仍居住生活其中，保存并延续着这种古老文化，但如何及时保护挖掘梳理这些前人的文化智慧，确实值得我们这些驻足赞叹的人去深思和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