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者：潘向黎著

索书号：I207.2/503

 

 

潘向黎的《古典的春水：潘向黎古诗词十二讲》是一部个人风格明显的诗词随笔，通过品读60位古代文人的100余首古诗词，本书展现了古人笔端流淌的人生种种悲欢，至情的字句击中了我们的心灵。

 

古人对水情有独钟，常在诗文中以水设喻。孟子曾说：“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源者如是，是之取尔。”（《孟子·离娄下》）所强调的是本源的重要。本书开篇以“未有情深而语不佳者”提挈全书，是以一个“情”字为诗文之本源，并以是否有情为品鉴诗文的标准，指出许多作品之所以不成功，不感人，恰恰病在“无情”。惟有作者先动心，然后作品才能动人。

 

怀古是常见的主题，其能触动人心，是因为必死之人在面对无尽时光时所能共同感受到的苦恼，更是因为怀古之作融入了作者自身切实的生活感受和独特的生活体验。书中将刘禹锡、杜牧、苏轼、辛弃疾等人关于怀古的诗词罗列在一道，点出其中主体性的变化。如果说唐人大多是慨叹时光无情，感喟王朝兴衰，是“我注时光”，到宋代苏轼则是“自己自在其内”，至辛弃疾则表现出最为强烈的主体意识，他们笔下虽是写盛衰兴亡，却实际是是借时光写自己的生命体验，是“时光注我”，因此极具情感冲击力，其生命意志扑面而来。

 

以一首《枫桥夜泊》，书中引出了愁绪。对张继诗中“江枫渔火对愁眠”之“愁”，历数各家见解之后，作者讲出自己的理解——这并非“因为世俗世界上的某个具体事由（或刺激）而生出的那种具体的、扎实的愁”，而是超越功利得失和日常生活层面的心灵体验，即所谓“闲愁”，继而由此生发出古诗词中“愁”的十个等级。而其中最富意境的还是闲愁，其不附着于任何事物，乃是无论富贵贫贱、成功失败都无法避免的与生俱来、挥之不去的生命体验，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诗中不能无佳人。书中对女性美的赏析从《诗经》《乐府》写起，展现了先秦至唐宋文字中的女性美。对美的描摹，固然可以从外表、特点、气质、动态等着手，但作者最推崇的还是对女性气质的勾画，她眼中的前三甲，俱是东坡手笔。“浓妆淡抹总相宜”，“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均是勾勒出佳人如玉的不凡气度，而冠绝诸诗者，作者以为是《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中对宇文柔奴“笑时犹带岭梅香”的刻画，因为在这平淡的文字中，写出了柔奴不怨不尤、随缘自适的女性气质和精神力量，这实在是古代诗文中少有的女性形象，作者因此称之为“中国古典诗词里写女性美，写得最高明、最高妙的一句”。

 

珍惜当下是诗中的智慧。曹操的《短歌行》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起笔，写出把握现在，建立功业的时不我待；陶渊明以一组《归园田居》写出了脱离俗世，回归田园的清贫自守；而处乎两者之间的，是大部分人在尘网中过着不那么好也不那么坏的生活，有快乐也有忧愁，于是发出且不管许多前尘往事或是缥缈将来，珍惜和把握当下的声音，这其中典型当属晏殊的“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这看似退让无奈，却正是俗世中的通透和坚持。

 

见识是对美的感受力。当春风拂过水面，我们心中会跳出“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的句子，这寻常春日的几缕涟漪，经五代词人之手在时光中定格，传唱至今，这可谓对生活细节的丰富感受力。能将人生种种形诸笔下的骚客们，按书中的标准，当属是可称为“艳”“佳人”“君子”的德高才美，富有情趣之人。他们将不忍随一身消逝而湮没的“艳”“美”记录下来，正是“情之至者文亦至”，而他们想必也希冀在将来有富有见识情趣的人能感受到其中的深情。

 

书中继而以六章则逐一聚焦中晚唐诗人群像、晏殊与晏几道、欧阳修与周邦彦、苏东坡、陆游、辛弃疾，品评他们的为人与诗词，其中尤其推重苏、辛。对苏东坡，书中盛赞其人生格局——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颠沛流离，曾经的落寞悲凉逐渐褪去，苏东坡的生命反而愈发澄澈，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步入“天地之境”，其作品也因此境界空灵高远，别有神韵，作者称之“世人皆以东坡为仙，吾亦从众”，钦羡溢于言表。对辛弃疾这个毕生失意的英雄，书中称赞其人格洁净高致，即便身处逆境，却始终洋溢着浓烈的感情，赤子之心不曾有些许凋零，故而被称许为“稼轩固是才大，然情至处，后人万不能及”。表现在他的词上，便是一份生气勃勃，在壮阔处龙腾虎跃，在柔情时妩媚深婉。

 

通过这十二讲，潘向黎无疑是希望将自己感受到的古人及其诗词的“艳”和“美”传递给读者。这一份心情因此不求周延，也不惮作惊人之语，是带着个人色彩的“私”解读。想必读者在阅读中应该也能体会到作者这份率直的真心。

 

《古典的春水》书名出自欧阳修的一阙词——“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潘向黎说：“我觉得古诗词的魅力以及对当代人的影响力，有点像迢迢不断如春水，……渐行渐远渐无穷。”的确，古诗词中的诸多意象经过历史的积淀，早已融入了我们民族的文化基因之中。只要人生还有种种境遇，人心还有种种悲欢，我们就总是会被经典古诗词打动，这是穿越时空的生命体验，是相逢一笑的灵魂颤动。

 

 

作者：煎茶（来自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