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者：(日)冈本加乃子著

索书号：I313.4/3254

     深谙日本文学幽暗之美的谷崎润一郎，认为日本人是“一个不屑露骨地表现恋爱，而且对色欲也十分淡泊的民族”，他们都以“女人是男人的私有物”，所以擅长“以漆黑的帷幕把幽居暗室的女性身体包藏得非常严密”。所以在日本的茶室里，可以挂上书法或绘画，却禁止以“恋爱”作为主题，写作恋爱题材的戏曲和小说也会被视为品格低劣之作。

    现代以来，情况有了很大改观，而川端康成和谷崎润一郎笔下的男女之情也都别出机杼，有一种别样的畸形之恋、病态之美。比如川端康成笔下的《睡美人》，耄耋老人专为欣赏昏睡的如花似玉的女体而来；比如谷崎润一郎的《春琴抄》，为了不看到毁过容的春琴，徒弟不惜刺瞎自己的双眼。这种凡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在他们笔下却成为常态。

    与川端康成和谷崎润一郎同时代的冈本加乃子，不免受到他们的影响，以女性视角在《老妓抄》中演绎了这种畸形之美。

    作为这部小说集的主要篇目，《老妓抄》就让我们看到了这种变异。小说主角老艺妓园子，有些积蓄，按资历已经可以任意选择所服务的客人了。她看到电器行的青年柚木喜欢搞发明，就提出由她供给吃住，来让柚木专心搞发明。其间，老艺妓的养女道子好像看上了柚木，经常来骚扰他。而柚木好吃好喝、无所事事，身体胖了一圈，日渐失去发明的欲望。老艺妓仍然不离不弃地养着柚木，以至于让柚木以为是她想撮合道子和自己，好让他们一同照顾老艺妓。于是，柚木频繁离家出走，老艺妓让电器行老板把柚木一次次找回，却没有任何怨言。老艺妓的感慨是，“衰老一年年增加了我的伤感，而我的生命却更加繁华璀璨。”

    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一个不可思议的动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用弗洛伊德理论解释，这种做法实际上是由一种寂寥感而产生的补偿。老艺妓想以自己的所得，使别人对自己产生一种依赖感，也是移情的一种方式。这种生命美学与川端康成何其相似。

    而在《鲤鱼》篇里，小和尚阿昭每天都要用祭祀用的生饭来喂河川里的鲤鱼。一个雨天，阿昭在河堤上发现昏迷的女子早百合，就用生饭救活了她。因在战乱中，女子无处可逃，阿昭就让她躲在河边的游船中，自己天天送饭。一次女子让阿昭陪她到河中洗澡，被和尚们发现。后阿昭被抓，住持暗示他承认跟自己在一起的是条鲤鱼，于是阿昭渐渐悟出禅机。而住持的结论是，阿昭经常向鲤鱼布施，所以鲤鱼们给予回报，这是功德所致。后来阿昭专门另开了间鲤鱼庵，早百合也成了京都的名舞妓，并成为鲤鱼庵最大的施主……

    这篇小说，在女子与鲤鱼的意象变化中，具有了几分禅意。颇有些聊斋志异风格的小说，显示冈本加乃子笔下的意趣。(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这倒使我对于冈本加乃子受过的影响有了探究的兴趣。川端康成写过这样的话：年轻女子的小说自传性的作品居多，而男性作家可以通过在书斋中辛勤笔耕来发挥自己。丑妇和处女只了解一半人生，女性文学家也无非是用几个情人的眼光来观察自己。

    不能不说川端康成的眼光有些毒辣。冈本49岁突发脑溢血而死，她的阅历中，应该说几个情人成为她创作的源泉。

    冈本加乃子结婚后，先是当漫画家的丈夫花天酒地、生活放荡，待女儿早夭后她精神崩溃，自杀未遂。后来丈夫幡然悔悟，改弦更张，决心守护好她。冈本加乃子与早稻田大学的学生堕入情网，丈夫竟然同意冈本将此学生带回家同居，上演了一部三人行奇剧。后来此学生又移情恋上了冈本加乃子的妹妹。关东大地震后，冈本因病住院，又爱上比自己小9岁的外科医生。其间丈夫作为报社特派员去伦敦参加会议，冈本竟然带着情人一同前往，足迹遍布欧洲。在她突发脑溢血时，身边还有一位男性与她同行。

    据说，是丈夫的纵容使冈本对女性的情爱产生了奇特的感受，因而灵感迸发，映照在她的文学创作中，所以有了奇异的想象和五光十色的故事。冈本一生与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川端康成等大家都有交往，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她的创作风格更加多样了吧。

原载于《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