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者：(美)亚历克·麦吉利斯著

索书号：I712.5/534

 

赛博朋克所预言的巨型企业的未来已经到来，但我们所能看到的不是光纤莫霍克和植入电子眼，而是运送狗粮的无人机和生产力腕带，如果你小便次数过多，就会被解雇。在亚历克•麦吉利斯的新书《履单》中，他带领读者走进这个由杰夫•贝索斯和亚马逊打造的荒凉新世界。

 

杰夫·贝索斯自称是托尔金迷，这个出没在《履单》书页间的人与《魔戒》中的阿拉贡或甘道夫的相似之处并不多，他更像索隆。索隆是一个遥远的、没有个性的全能军阀，他腐朽的影响已遍布全球。麦吉利斯并没有花太多时间试图了解这个地球上最富有的人的背景或内心世界，《履单》更感兴趣的是探索贝索斯建造的巨大地狱机器以及跟踪被卷入这个机器齿轮的美国人的个人旅程。

 

麦吉利斯作为一名记者的技能（他是ProPublica的高级记者）在《履单》一书中得到充分展示，这本书优雅地将那些被他恰当地称为生活在“全国不平等景观”中的人的个人历史，与塑造这种景观的大事件和政治及市场的操纵交织在一起。“上有所为，下有所为”，正如这句古老的神秘谚语所说，宏观会影响微观；看不见的手和引导它的人在我们的生活中留下他们的指纹。像所有优秀的侦探一样，麦吉利斯彻底清理这些指纹，并用粉笔勾勒出（有时是字面上的）尸体的轮廓，这是他调查亚马逊如何改变美国的一部分。

 

《履单》被分为数个用单词为标题的章节，如“孤立”“纸板”和“庇护”（还有“税收”）。每一章都聚焦于亚马逊业务和运营实践的不同方面，从送货和信息服务到政治游说，还有该公司对纳税的制度性厌恶，以及它对全国各地的社区的影响。故事涉及全国不同地区，特别是华盛顿、西雅图、埃尔帕索和巴尔的摩，这些地方贯穿麦吉利斯书写的始终。他通过跟踪个人，了解企业主、工人、活动家以及与公司合作或反对公司的政治家的观点，为自己的调查提供证据。每一章都有一个如《神曲》中的诗人维吉尔一样的人物，指引着我们穿过不同的循环地狱。

 

这本书的第四章“尊严”，展示了麦吉利斯谈论事情时见树又见林的能力。这一章的叙述围绕马里兰州的麻雀角展开，这里曾经是美国钢铁行业皇冠上的明珠。麦吉利斯从麻雀角的一名前伯利恒钢铁公司的员工的视角，压缩了131年的劳工历史、紧张的种族关系、白人从巴尔的摩逃离、美国制造业的崩溃，以及蓝领工作的贬值。伯利恒钢铁公司和麻雀角的故事也突出了《履单》这书中的一个重要观点：亚马逊对公共利益的贪婪和对道德的漠视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然而，这个企业真正的创新之处在于，它创造出层层中介，让人们和社区彼此之间保持距离，并使亚马逊成为最终的中间人。麦吉利斯详细描述了亚马逊仓库反乌托邦式的工作环境：自动售货机备有安非他命，可以减轻工人每班站立超过10个小时的痛苦；上厕所时间有严格限制，工人们可能会因此憋好几个小时；在监控生产力的算法面前，员工随时有可能因为稍微落后而被解雇。更不用说不安全的工作条件带来的身体伤害和死亡的威胁，麦吉利斯在几个令人痛心的章节中提到了这些。亚马逊的工作文化不仅疏远了工人之间的关系，也疏远了经理与员工之间的关系，将解雇的任务外包给计算机程序，而这个程序根本不在乎某人迟到是因为他们的狗死了，或者上周二他们工作得有点慢是因为孩子让他们整晚没睡好。

 

这种在仓库中发生的微观层面上的距离感，也延伸到亚马逊对待其他企业和城市的方式。书中有一章的焦点是埃尔帕索，作者采访了一些独立的办公用品企业老板，他们看到亚马逊如何利用其不断变化的价格点（有时被用来销售假冒商品），迫使竞争对手要么因价格过高而被迫退出市场，要么只能通过亚马逊的平台销售，并因其利润分成而失去一大块业务。《履单》一书考察了亚马逊如何利用其卖家和市场的双重身份，硬挤进地方政府和文化中，鼓励人们通过其网站购买本地商品——这让人们无法与本地商品企业建立面对面的联系。做生意是一回事，而让人觉得你就是做生意的方式，则是另一回事。当你能成为汽车行驶的道路时，为什么只卖汽车呢？

 

《履单》是一个信息非常丰富的文本，它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筛选所有的数据和历史花絮。坦率地说，这也是一本令人沮丧的书。尽管书中描述了一些有效反抗的时刻，但它并没有提供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愿景。对于那些已经被末日图景和隔离引发的存在主义恐惧感耗尽精力的人来说，这本书可能会像一个令人腰酸背痛的稻草包裹一样压倒你。但是，它提供的冷静、清醒的分析以及关于情感的故事，值得你在“糟糕透顶”的暗淡氛围中坚持下去。你不能改变任何事，直到你看到它的本来面目。而《履单》是一个奇妙的显微镜:它向我们展示的幻灯片如此令人不快，这并不是它的错。

 

本文首发于《影音俱乐部》，作者为阿什利·纳夫涂利（Ashley Naftu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