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时间:2024-01-04 14:38 访问量:2136 信息来源:
责任者:(美)戴维·乔治·哈斯凯尔著
索书号:O42/4
这本书是美国南方大学生物学教授哈斯凯尔继《看不见的森林》《树木之歌》之后的又一部力作。
类似《树木之歌》,《荒野之声》也是一首歌,它是写给生物多样性的赞歌;对过去消逝和灭绝的而言,是一首挽歌;对未来的脆弱和不稳定而言,是一首警示之歌。
类似《看不见的森林》,《荒野之声》也从广泛的田野调查出发,由山间鸟啼、呦呦鹿鸣、阵阵蛙声和唧唧虫声,渐渐深入去探索生物之间隐秘而重要的物质流动和能量传播,看这张大网是如何弥漫于天地之间,将人类自身挟裹其中。
《荒野之声》是宇宙演化中的音乐,是大自然赐给我们的听觉盛宴,也是人类作为共同体中负责任的一个成员,对自身的反省和对不平等、不公正的控诉。它一方面引导我们去体味世间和声的美好,一方面提醒我们去发现背后的不协和音,还有那些被我们错过、忽视甚至掩盖、湮没了的大小音符。
关于声音的研究已经很多,有生物学视角的,包括声音的演化、不同生物发声形式和感知声音的方式、声音对于生物生存和繁殖的重要性、动物声音随环境的变化等;有环境保护视角的,比如不同地域占据主流的特有声景,人们为保护声景做出的努力;也有音乐视角的,例如现代音响设备的最高水平、先锋音乐家的探索,以及电子合成音乐对古典音乐的冲击,等等。《荒野之声》就像一首交响乐,它把文献资料和一手的田野调查与对不同领域群体(包括生物学家、考古学家和音乐家、音响师)的追踪采访融汇在一起,恢宏而壮丽。
“听不见的声音”,是《荒野之声》中更重要的一部分。听不见的原因分几种。
其一是人体感官局限。众所周知,狗、大象、鲸类的听觉范围比人广泛得多。这是由人的生存环境和生活习性决定的。生活在原始时代的人需要听猎物和捕食者活动的细碎声音,但习惯了现代都市生活的人在丛林里几乎完全留意不到这些声音。(试想一想,是否“如果我们以鼠类为食,就会像蝙蝠一样能感受超声波”?)
作者在文中打了一个浅显的比喻:假设动物可听到的声音范围相当于成年人的身高,人类能听到的差不多就是从他的脚跟到靴子边沿的范围。相当可怜。这还只是人类平均水平,不同个体在感知上存在差异,每个人在不同年龄段所能听到的音频范围也会发生变化。因此,通常说的聋子和正常人之间其实并没有截然的界限,更多的是一种人为划分。
生物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能听见声音。我们在有生之年能听到的声音,都是人类祖先在演化中形成的复杂器官带给我们的惊喜。而这种复杂性,恰恰是以牺牲容易修复、存续更久的简单结构换来的。因此我们无力抗拒正常的衰老过程(从出生时起就开始走下坡路、像单峰驼的驼峰一样疲软下来或者分裂成双峰驼),非正常的损害,如强烈的噪声、药物影响,也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其二,心理上的自大,使我们倾向于漠视“异类”的声音。正如作者所说,“我们是一种内向的生物,更倾向于听自己人的闲言碎语”。我们认为语言和音乐是人类特有的,其他生物的声音,即便婉转动听的鸟鸣,也都是不成体系的,称不上“乐声”。这种划分的依据在哪里呢?
现代技术已经能让我们去感知海底、水域的声音,甚至微观世界里细菌和真菌的咕哝声,都可以通过仪器设备来放大和记录。但是在传统的实验室的培训中,研究者只需要用眼睛去观察、用鼻子去嗅闻、用手去触碰,很少有人提出要用耳朵去听。
我们不单放弃用这种感官去探索生物界,而且更乐于把自己隔绝在钢筋水泥铸造的小格子或者隔音效果良好的音乐厅,以此去屏蔽外界令人无所适从的快速变化,营造一种封闭的、整齐的假象。这跟我们在园艺上去除杂草和景观上追求几何秩序感的做法是一致的。我们自以为可以从充满混乱和无序因素的外界环境中逃离出来,实则不然。
其三,从时间维度来说,在宇宙诞生之初,我们也听不见声音。因为生物的声音同样是随着整个地球生态的演化逐渐出现的:生物需要有发声的欲望和需要(还要有应对发声风险的策略),才会产生声音;声音的传播需要特定的介质;最后还需要特定的接收端,包括人类的耳朵,而人耳也只是自然界中各种各样不同倾听形式中的一种,除此之外还有鱼类沉浸式的侧线系统、鸟类反应更热烈的直线耳道,等等。
声音具有一个很重要的特性:它是流动的,只存在于一时一地的空间中,这意味着声音具有短暂和瞬时性。因此,听不见的声音,还包括早期人类的语声和音乐。我们可以从壁画和塑像中寻觅远古人类的艺术,而声音早已随风飘散,只能通过复原古乐器和模拟演奏去捕捉一二。
人类文明的进步之一,表现在我们对声音的纪录形式。比如乐谱和文字,在融媒体时代,还可以采用二维码。正如作者所说,《荒野之声》这本书本身也是声音凝结下来成为文字,呈现在纸面上的结果——这是人类的声音和文化发展达到一定层次后出现的产物。
声音需要依靠载体、通过媒介的传递和感觉器官的翻译,才能被人听到。因此,“听不见”还有最后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我们所听到的,很可能只是我们想听到的,或者我们的感官允许我们听到的。启蒙的同时也造成一定程度的蒙蔽,每个特定的“翻译”及其表达形式都带有主观判断的痕迹,因此势必形成倾向性的解读。声音会扭曲、失真,在不同人心中引起不一样的共鸣。
声音从诞生到传播,整个过程已经十分艰难,更何况,马路交通、船舶运输、建造工程,又给世界增添了更多喧嚣。在这铺天盖地的人类噪声中,有多少声音被压制、被篡改、被消声?我们无意识的日常举动,会对我们“听不见”的声音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影响?
敏锐的读者大概已经发现,中译本保留了作者初稿中的副书名“地球音乐的繁盛和寂灭”,而将原书副书名拆成了三个主题词:声音从宇宙诞生之初的寂寂无声,到弥漫于天地间,是“音波奇迹”;从简单的二叠纪发声昆虫到随着显花植物的出现爆发出声音盛景,是“创造演化”;最后一部分“感官濒危”,既是讲述人类自身听觉的倒退,也是在警示声音多样性面临毁灭之灾。
倾听为人类重回生命共同体提供了难得的机会。声音是一道无形而有力的绳索,将一切生命紧密地维系在一起;它不单是生命多样性的指征,本身也是创造生命奇迹的力量。
作者 svaha 转自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