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哪一天开始，许多店铺里（我是说那些开在商场和商场连接地铁通道里的店铺），卖东西的姑娘们都化了一脸韩妆？

一字眉，鲜嫩的唇色，带珠光的粉底。

这些画韩妆的姑娘，通常都在卖衣服、饰品、化妆品。那些从相隔不远的白马市场批发过来，用挂烫机熨平皱褶的裙子衬衫和热裤。

要卖一块火山石给我的这位姑娘也是如此。

只是她正在长痘痘，两颊的粉完全盖不住。

下午四点，即使是我这样的无业游民，也不会选择去逛街的时段。只是刚好路过，就成了店里唯一一个顾客。

除了她之外，其他店员站在货架前聊八卦。都穿着咖啡色的围裙，有人抱着手，有人叉着腰。

她把购物篮递到我手里，跟着我径直往身体护理区走。

 

“这个是火山石，可以去死皮。”她介绍。

“火山石是什么？”看着凹凸不平布满小孔的“石头”，我有些怀疑。

"火山石是……"她也答不上来。

我直接问，多少钱。

她开始找条码，但那一篮子火山石都没有贴价格。篮子外面也没有。她拿着一块石头问一个在聊八卦的同事。同事直接让她——去过机。

她跑去过机，又跑回来，告诉我——二十五。

我拿起一包化妆棉问——有没有没漂白过的？

她说——化妆棉都是漂白过的呢。但语气极度不确定。

我走去结账处，她一边"滴"着条码，一边介绍我眼睛扫过的每一样商品。最后再提醒他们家的镇店之宝和新货。

"不用，统统不用。"我大概是那种讨厌的抠门的顾客吧。

我的冷淡让她愈加紧张。虽然我只是心不在焉想着别的事。这个叫五月花的商场，我大概已经有五六七八年没有来过。上一次记忆深刻的"来"，还是跟那时的一个好朋友在负三层拍大头贴。估计有小十年了。

我乱想着这些。最近，我常常觉得，如今的广州会刺激我，因为新店和街道和人群的更迭一波又一波，味道气氛，一起都在变幻。过于陌生，但又残存着熟悉。在无情地让我的记忆和情感加速消失。

 

我飘来飘去的眼神下，她"滴"来"滴"去连连出错，最后还把手指差点夹在弹出来的收银机里。弹出收银机后，才想起我是要刷卡而不是付现的。

她长得不美。脸过于宽大。没粘假睫毛，眼线画得笨拙，眼睛小。广东话跟我水平差不多，磕磕巴巴。

终于把我这单结了后，又从柜台里跑到门口送我。

这时，那些正聊着宁泽涛八卦的女店员，突然都被拧了发条一样齐声说——an niu ga sie you！

只有她，还没记住所有规矩，呆呆地跟我说了句——慢走。意识到自己又犯错了后，她有些不安地把双手绞来绞去。

我感谢她的出错。在她不断出错延宕出的时间里，我想起了不少旧事。跟我拍大头贴的那位朋友，那时候刚毕业到广州，还没认识日后折磨她的情人，也没有开始买假名牌，还觉得工作是个屁。照片里我扎个马尾，穿一件80斤的我才穿的进去的背心。

总之，很天真。两个人。但着实可爱得很。跟这个正看着我的姑娘差不多。二十岁。

我伸手扶了扶她过于紧张的肩膀，不再想，转身离开。

德胜读书会 第三十三期
《亲爱的米亚》
时间：2017年4月19日 19：30
地点：顺德图书馆首层文筑文创书店
主讲：米亚

 

撰文：米亚
配图：花瓣
小编： Cla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