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1月25日 来源：珠江商报 作者：李健明

 

 

 

 

    莫宣卿中状元时只有十七岁，年龄相当于今天的高中生。怪不得当年皇帝老爷唐宣宗也感叹地写下“南方远地产奇才，突破天荒出草莱，神鲤跳翻三尺浪，皇都惊震一声雷”。确实如此，岭南地区从开科举士到莫宣卿前，至多出过唐玄宗时代的名相张九龄，但状元榜眼却一直由中原人士占尽风光，如王维、柳公权、李固言等，直到莫宣卿才打破这个格局，因此，他在中状元后写下“万金书寄南归雁，三级天门已一跳”的诗句，洋溢着兴奋与自豪。白居易的从弟，同是状元出身的白敏中也写出“锦绣文章锦绣身，长安雷动满城春”的诗句颂扬这位少年天才。同榜进士柳珪的贺诗“九衢难怪人空巷，才子风流正少年”更为我们留下当年万众涌动看状元的盛况。

    莫宣卿诗歌写得相当不错，早年那首“我本南山凤，岂同凡鸟群，”气魄颇大，不过，隐约流露出英国诗人蓝德晚年诗歌的味道：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果然，这位天才诗人年仅三十一岁“生命之火就萎了”，病逝任上，成为岭南文化夜空匆匆划过的璀璨流星，但其短暂的光芒却宣告着一个斑斓精彩的文学鼎盛时期慢慢拉开帷幕。

    莫宣卿是岭南杰出的文学天才，他的著作被称为“如真金美玉，不落形迹，又如化工造物，不事妆点，而生气宛然”。另外，他与张九龄是岭南两位诗歌能进入《全唐诗》的大诗人。张九龄是韶关人，他的名作：“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早已名满天下，而初出茅庐的莫宣卿却能与他双峰并峙，可见其不凡。

    莫宣卿是封开人，封开在西江要冲，汉武帝时就设交洲，下辖两广及交趾，刺史办公地点就在封开。因此，封开是岭南的最早首府。汉初，封开取名“广信”，是谓“初开粤地宜广布恩信也”，此名一直用到南北朝，至宋代便将广信以东划为广东，广信以西划为广西，于是，“广东”、“广西”两名由此出现。

    当年中原文化和海外文化都需要经过汉水、洞庭、湘江汇聚到西江再向广东腹地传播，因此，作为当时文化经济信息中心和周转站，封开逐渐发展成中外文化交流的中心地带，因而，封开历史上也涌现出不少集大成者，如汉代著名经学家陈钦、陈元都是专门研究《春秋左传》的学术权威，后来陈钦还成为王莽学习《左传》的老师。另外，东汉时代的牟融著述《理惑论》，是中国历史上用中文阐述佛学的最早一篇文章。由此可见，卓尔不凡英才的诞生首先是经济重心的走向导致文化经济的繁盛，再经千年积淀锤炼幻化而成。横空出世或无风成浪，那至多是昙花一现或一厢情愿。

 

 

 

    清代左宗棠与郭崧焘是患难密友，后彼此交恶，左宗棠去世后，郭崧焘送上一幅对联：世需才，才亦需世；公负我，我不负公。以此对联来形容五代十国时代的简文会与南汉皇帝刘晟真是再贴切不过。

    出身南海，也就是现在石湾澜石镇里涌村简地的简文会，自幼丧父，靠粗通文字的母亲拉扯成人，不过，他聪颖上进，学识超群，并在918年考中南海朝廷的状元。刚直不阿的简文会与当时的皇帝刘龚关系不错，后来官至尚书右丞。不久，刘龚去世，他的儿子刘晟杀死兄弟后踏着血泊登上皇帝宝座，做贼心虚的他又继续残杀知情的兄弟们，坐稳后更骄奢淫逸，胡作非为，作为二朝元老，简文会屡屡犯颜直谏，但刘晟充耳不闻，后他心烦其人，干脆将满怀忠诚的简文会贬到当时穷山恶水的英德。无力回天的简文会含泪离都，但一心为民的他在荒芜一片的英德仍勉力排民忧虞，兴利除弊，后来他积郁劳成疾，病逝任上。

    简文会与北滘简岸的简氏家族血脉相连，清代大学者简朝亮在撰写《粤东简氏大同谱》中就将简文会列入其中。如今，黎涌村的一口当年简文会使用过的古井，人们仍朝夕汲水，而这口古井后来更成为另一位状元郎簪花挂彩，荣归故里的见证人。因为在简文会后500年，黎涌村又走出一位状元，那就是在珠三角名声远播的伦文叙，因而此村有“一村两状元”的美誉。

 

 

    关于伦文叙的传说多为附会，此处不述。但他教子有方，令一门三杰值得大书一笔。

    伦文叙少年时代曾写过一首诗：举目纷纷笑我穷，我穷不与别人同。良田万顷如流水，茅屋三间尚古风。架上有书随我读，樽中无酒任其空。一朝拔出龙泉剑，斩断穷根变富翁。他后来还是没有变成富翁，但穷根却是让他斩断了，不过，他清楚，那龙泉宝剑就是读书索理不断进取。

    因此，他常常以自己苦读成才为例子，循循善诱，温厉兼并，悉心培育几位小孩。而三位儿子也不负众望。

    大儿子伦以谅考得乡试解元，也就是广东省举人第一名，后来考中进士。

    二儿子伦以训少有异质，过目不忘，精通经史，乡试第六，会试第一，殿试榜眼，曾任南京国子监祭酒，也就是今天国家最高学府的校长。他风度翩翩，儒雅端庄，连皇帝看见他也不禁肃然起敬。伦以训不树朋党，淡泊名利，与正德皇帝的老师、当时的顺德人梁储关系十分密切，梁储的《郁洲文存》就是伦以训作序。梁储也是乡试解元，殿试传胪，也就是进士的第四名。因此，他们惺惺相惜，过从甚密。三儿子伦以诜少年英才，后也高中进士。

    由于伦文叙身兼会元状元，因此，伦家成为中国历史上罕见的一门四元。当年正德皇帝也为此题写“中原第一家”的玉旨，那牌坊在解放后仍矗立村前。伦文叙一家英才辈出，自然与他们天生聪颖有关，但更与伦文叙在家中推崇“天性至孝，与物无竞”的淡泊心态与日精月进，凝神精思的治学态度不无关系。这，才是我们所应吸取的人文精粹。

    顺带一提的是，顺德南海当年有“五里四会元”的美称。因为明清时代，南海的石头村、黎涌村、顺德的石村相去五里，但出了四位会元：黎涌伦文叙、伦以训、石梁储、石头霍韬。而伦家更有“四元双进士”的美誉，被称为“海内科举之盛，无出其右”。不过，霍韬父子进士，梁储兄弟进士，虽难与伦家相提并论，但也称雄一时。当年顺德南海科甲之盛，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