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顺德文丛•顺德粤剧

“粤剧伶王”薛觉先

 

    薛觉先于光绪三十年农历二月廿二13(1904年4月7日)出生于香港西营盘。五岁进父亲的私塾启蒙念书，读《四书》、《五经》，十三岁被送进香港圣保罗英文书院就读。少年的薛觉先常随“大戏迷”的母亲到戏院看粤剧，曾经看过周瑜林演出的《山东响马》等许多剧目，回家之后就手舞足蹈地学演学唱，及后更成为无钱买票而到戏院“打戏钉”的小戏迷。

    薛觉先在圣保罗英文书院就读期间，有机会听到具有革命经历的老师宣传爱国主义思想，课余参加进步的文艺活动，如在香港基督教青年会白话剧团演出的《伤心人语》、《做人难》、《夜未央》等剧目中饰演童角，甚获好评。1919年“五四”运动发生时，他还以作梅之名或“佛岸少年”笔名撰文向报纸投稿，抒发爱国情怀。又曾积极参加游行、集会演讲和散发传单，因此被港英警察拘捕数天。

青年时代

    1921年，薛觉先十八岁，因为粗通英语，他由皮革厂工人擢开为文员，工余喜欢学唱粤曲，在朋友的怂恿之下，他决心改行学戏。于是从香港辞工到广州，找在粤剧戏班任二路小武的三姐夫新少华，由新少华介绍到其所在的环球乐班学艺，改艺名为薛觉先，拜新少华为师。由此，拥有朱次伯新丁香耀和子喉七等担纲演员的省港大班环球乐班，成为薛觉先艺术成长的摇篮，他很快在其中学会唱曲和一般的关目动作，并且掌握了一些乐器的演奏本领。

    1926年，薛觉先得友人资助，在上海开办“非非影片公司，改姓名为章非，自任总经理、导演和主要演员，与唐雪卿合拍默片《浪蝶》。与此同时，他经常到剧场看京剧、混剧、越剧、沪剧、滑稽戏的演出，还到游乐场欣赏说书、大鼓、凤阳花鼓的表演，学会许多江南民间小调。他结识了海派剧名演员周信芳和高雪樵、王虎臣等人，向周信芳学习其唱做表演，向高、王二人学习北派武功，还以票友身份向其他京剧艺人学习文戏的表演艺术、京剧的武功把子和锣鼓点。此外，他还学会骑马、驾车、跳舞、弹钢琴和打猎、钩鱼、划艇等。这都为他全面提高艺术素养，进行粤剧艺术的革新创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1927年下半年到1929年上半年，薛觉先从上海回到广州，先后参加天外天班、大尧天班、新景象班，分别与肖丽康、靓元亨、嫦娥英、新丁香耀、廖侠怀、新珠、千里驹等拍档演出，他的戏路由丑生、小生而及小武，除了演出《姑缘嫂劫》、《毒玫瑰》等新编名剧之外，还改编演出了《三本铁公鸡》、《关公月下释貂蝉》等武戏。在频繁的舞台演出中，他把在上海观摩学习的所见所闻，所学所得，充分运用到演出实践中去。如吸收运用京剧的表演艺术、北派武技和京尉罗鼓，以及江浙地区的民间小调；改进化妆、服装和头盔，采用富有民族特色的顾绣戏服；在乐队中加进中低音西洋乐器，增强伴奏音乐的表现能力；改进剧场陋习，培养观赏艺术的气氛；采用五彩电光变景，丰富舞台美术手段；编撰曲白齐备的完整剧本，提高舞台演出的严肃性等。在向兄弟剧种和姐妹艺术学习借鉴的同时，薛觉先也通过吊嗓子、学“打手桥”去充实自己的表演基本功；向著名小武靓元亨学习粤剧优秀传统表演艺术和南派武功；向“生关公”新珠请教武戏文唱的要领等。这一切，都为薛觉先在自己担纲组织的觉先声剧团里大施身手、开创新的艺术天地，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中年时代

    1929年下半年，薛觉先自己组织了觉先声剧团，直至1941年年底香港沦陷于日本侵略军，他大部分时间一直在其中参加舞台演出和从事艺术革新的活动，并且继续拓展他在电影领域的经营、策划和编、导、演的工作。与此同时，他还因时势的迁移和国难日深的处境，公开发表了他的先进的戏剧观念，强烈表达了抗日救亡的爱国意识。在这十年之间，薛觉先和马师曾两位剧坛巨人展开了友好的艺术竞争，“几令社会人士口有道，道薛马；耳有听，听薛马”。缔造了粤剧史上传为佳话的“薛马争雄”的黄金时代。

    薛觉先自组剧团取名“觉先声”，一是隐含该剧团由薛觉先领衔担纲，主持一切班政及艺术活动；二是公示“技通南北，学贯中西”，在舞台艺术革新上“先声夺人”的决心。第一届觉先声剧团的班底是正印文武生薛觉先，正印花旦嫦娥英，正印丑生叶弗弱，正印小生黎笑珊，正印武生新周瑜林等。1938年10月广州被日本侵略军占领，薛觉先把剧团带到香港，使用“觉先声男女剧团”的班牌，在香港、九龙的戏院演出，直至1941年年底日本侵略军占领香港。觉先声男女剧团的主要演员是上海妹、半日安、新马师曾、麦炳荣、新周瑜林、薛觉明等，这一届的拍档班底，形成了觉先声日后演员结构的“薛妹安”体制。在此期间，薛觉先领衔主演了一批历演不衰的传世经典戏宝，如《白金龙》、《璇宫艳史》、《胡不归》等。

    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薛觉先在舞台演出、电影拍摄、艺术革新、社会活动等领域所创造的业绩，主要有以下各个方面：

    美化演出舞台和净化剧场环境。把伴奏乐队由舞台正中移到舞台侧幕内，捡场人员应服装整洁并尽量少在观众面前露面，剧场之内不得叫卖香烟、水果等杂物，严格执行买票进场的规章。

    率团卦海外演出及在国内考察。1930年上半年，以“南游歌舞团”名义，组班到越南演出。1936年8月，应星洲邵氏兄弟公司聘请，组织“觉先旅行剧团”到新加坡巡回演出三个多月。为了加强宣传工作，行前编印《觉先集》(《觉先旅行剧团特刊》)，该集发表了薛觉先本人撰写的他的改革戏剧的宣言《南游旨趣》。1935年1月底，他还以南方影片公司总经理的身份，赴南洋考察电影粤剧事业一个月，在吉隆坡得交麦庭森博士介绍，加入“国际哲学科学艺术学会”获得M．S．P荣衔。

    一人多角广开戏路，成为驰名粤剧剧坛的“万能泰斗”、“粤剧伶王”。薛觉先于自组觉先声剧团之前，就在其他戏班演过丑生、小生、小武、花旦等行当的戏，组成觉先声剧团之后，由于新剧迭出，人物众多，往往是剧中哪个人物重要，他就去饰演哪个人物。所扮演的众多人物角色，亦男亦女，有正有邪，文武不挡，悲喜皆能，以至有的同行和观众都说薛觉先是“一条龙顶住九江水”。

    继续学习粤剧传统表演艺术和京剧表演技艺。聘请粤剧名老艺人周瑜林为艺术顾问，拜其为师，学演《狮子楼》的武松、《群英会》的周瑜和《香花山大贺寿》的韦陀功架，学得武技中的棍法“六点半”和大刀法“栏门寨”。在上海向著名红生林树森学演京剧《古城会》，向周信芳首徒陈鹤峰学演京剧《月下追贤》等剧目。后来参加上海伶界联合会筹款义演，曾献演《古城会》、《月下追贤》两出京剧。

    进一步拓展电影事业。1932年10月，薛觉先移家上海，开办觉先影片公司，决定拍摄粤语声片《白金龙》；年底招进外股，觉先影片公司改名为南方影片公司。次年陆续开拍声片《白金龙》、《荼薇香》，《白金龙》放映后引起轰动。1934年应天一影片公司之聘，在上海与唐雪卿合拍粤语声片《歌台艳史》、《红玫瑰》等，并结束南方影片公司的业务返回广州。1936年与人合股经营南粤影片公司，任总经理兼编导，主演《俏郎君》(上下集)、编导《沙三少》影片。之后应南洋、新中国、香江、联安、国光、英华、联艺、华声等多家影片公司之约，先后主演《姑缘嫂劫》、《胡不归》、《天长地久》等影片。1939年第二世界大战爆发，薛觉先被迫取消用粤语、国语、英语三种语言拍摄《西厢记》并分别制作三种拷贝销往国外影片市场的计划。

    收授或私淑一批粤剧名伶为徒弟。他正式接受的入室弟。子有卫仲觉、陈皮梅等不多的几人，但私淑弟子却有李翠芳、陈锦棠、新马师曾、李叫天、吕玉郎、楚岫云、上海妹、罗品超、文觉非、谭玉真、白雪仙、林家声、罗家宝等一大批．这些著名演员在艺术和品德各方面得到薛觉先的口传身授，严格要求，日后都成为某个时期粤剧剧坛的栋梁之材。

    积极参加社会活动和赞助各种公益事业。1931年开始，薛觉先在香港开办“觉先声平民义学”，免费招收失学儿童和女工，还发给书籍和纸笔，这种义学后来发展到十间左右。1934年他为上海广东同乡会扩建粤民医院义演，又为上海华乐国术社购址义演，当他为一些滞留上海的粤剧团筹措返粤路费举行义演时，被黑社会歹徒用石灰投掷双眼，几致失明，治疗月余才得好转。1937年他被公推为“八和戏剧协进会”理事长，创办“八和戏剧学校”和“八和子弟学校”，连任三届理事长，后来又被选为“广东八和粤剧协进会香港分会”理事长。当1939年举行“八和大集会”时，他和马师曾合演了全套《佳偶兵戎》和全套《璇宫艳史》。

    在这段流离失所的岁月里，薛觉先有缘于广州结识了京剧大师梅兰芳，向他学习剑舞和《贵妃醉酒》的关目动作以及水袖功夫。后来在香港，薛觉先、梅兰芳和画家邓芬，在薛的家中合写了国画《岁寒三友图》。在桂林演出期间，他还结识了著名戏剧家欧阳予倩，多次参加欧阳予倩主持的广西省省立艺术馆的戏剧晚会和座谈会，应邀在晚会上演出粤剧《凤仪亭》，接受欧阳予倩赠送的桂剧剧本《木兰从军》、《桃花扇》；还应著名戏剧家田汉之邀，观看了田汉编撰的《双忠记》的演出。此外，他还接触过民主人士李济深和抗日将领张发奎、薛岳等，大大开阔了他的艺术视野和增广了时政见闻。

晚年时代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薛觉先一度生活在广州，后来定居香港，通过两个地方两种社会制度的对比，他在经历辉煌又饱经忧患之后，决定另走一条新的艺术道路。

    1950年他与邓碧云、叶弗弱、丁公醒等合组觉云天剧团，1951年与陈艳依、上海妹、谭兰卿、半日安等合组新华剧团，都是回到新中国成立后的广州、佛山等地演出，收入颇好。1952年参加大凤凰剧团，与马师曾、白玉堂、靓次伯、余丽殄等拍档；又参加第六届大凤凰剧团，与任剑辉、余丽珍、泰小梨、欧阳俭等合作演出。1953年和1954．年，他参加真善美剧团，与红线女、马师曾合演《蝴蝶夫人》、《清官恨史》。此外，他还组织旅行剧团，先后到新加坡和越南、星洲演出。这几年间，他主演了《断肠姑嫂断肠夫》、《红白金龙》、《朱门红泪》、《伶王艳史》等一批影片。

    1952年他在香港与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俞振飞结为君子之交，与其他在香港的京昆演员也过往甚密，并曾同他们合演京剧《古城会》。

    1950年薛觉先应邀出席在广州召开的华南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当选为华南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委员。1954年春他应邀到广州观光后返回香港。1954年4月20日，薛觉先携全家从香港返回广州参加广州粤剧工作团工作，受到广东省、广州市文化部门领导人和粤剧同仁的热烈欢迎。

    薛觉先在广州粤剧工作团出任艺术委员会主任，随该团到上海演出，与田汉、梅兰芳、周信芳等相聚，受到热情款待。此后他陆续参加了《龟山起祸》、《闯王进京》、《宝玉怨婚》的演出；还整理演出了首本戏《姑缘嫂劫》、《花染状元红》等。1955年春，薛觉先当选为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委员，去北京开会期间，见到了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等中央领导同志，还与梅兰芳、欧阳予倩等文艺界老朋友交谈戏改工作的方针政策问题，收获良多。会后，因心情激动引发高血压病，留医及休息了一段时间。1956年他随广州粤剧工作团先后到广西梧州、南宁、柳州、桂林等地演出。6月，他加入中国民主同盟，被选为民盟广州市委员会委员。10月，中国戏剧家协会广州分会成立，他当选中国戏剧家协会广州分会副主席。

    1956年10月30日晚，薛觉先在广州市人民戏院演出《花染状元红》，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田汉等前往观赏。演出中间薛觉先出现脑溢血，双脚麻痹，但他仍坚持演毕全剧并坐在椅子上向观众谢幕。散场后随即被送进广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医治，经多方抢救无效，于1956年10月31日逝世。薛觉先不幸逝世之后，广州和香港分别组织了隆重的追悼会，表达粤剧同仁和广大观众对他的无限哀思和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