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时间:2021-11-30 17:00 访问量:5401 信息来源:
责任者:陈年喜著
索书号:I267/9020
一
陈年喜并不是一个专业的作家,他的笔下难以进行写出多么富有文学趣味或者曲折离奇的作品,他也曾坦言过那种创作的困境——“写不出来”。非虚构写作对于陈年喜来说或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的人生经历不可不谓之丰富,而他又始终热爱着创作,并非科班出身的他回首过去的记忆与直面当下的生活,让他有了“我要说”的冲动,写下了一篇篇从“生命伸出的枝丫”。
书中常常出现死亡,这并非偶然,而是陈年喜的有意而为之,死亡并非文章的核心,却又成为一些文章中不可缺少的元素,对于非虚构写作来说,死亡的元素是来源于生活中与死亡的亲身经历或是间接听闻。整个“炸药与诗歌”一辑不仅可看做是陈年喜对当年矿工生活的回忆更是陈年喜为那些逝者所做的墓志铭,因为在这些文章当中我们知晓到了他们的姓名、经历和死因,《从疆南到甘南》里的做饭师傅老申,《我的朋友哈拉汗》里的哈拉汗,《小渣子》里的因缺氧而死无名者和王二,《萨尔托海》里的吴德,《在玲珑》里的老碗。《德成》一文的开头更是直接说“一晃,德成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六年了。”让人明白这是一篇悼念的文章。一场塌陷和爆炸让“德成的一半的身子扑在地上”,但陈年喜接下来却写了萨尔托海的落日:
“那一天,萨尔托海西天尽头好大一轮落日啊,它无比轻盈、巨大、通红,在天际尽头的戈壁上飘浮、飘浮,久久不肯落下,又终于落下去了。
一生里, 我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么大的落日。”
这便是文章的结尾。当初读到这里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联想到了许立志那首《一颗螺丝掉在地上》,德成扑在地上也如落日一般失去了温度和光亮,但落日明天还能再升起,地面上的螺丝钉还能被捡起,可陷落在地面的人和掉在地上的人还会有升起,还会有被捡起来的一天吗?人在大地上失去了呼吸与精力,太阳却又那么的雄浑,看起来那么的高不可攀、遥不可及,这就是夸父逐日的结局吗?
非虚构写作并不太讲求修辞手法,陈年喜的文章中也少有修辞,用的最多的也不过是比喻而已,可他的比喻却因常带有生活的经历在其中,例如陈年喜会说狗叫声“像一盆少油寡盐的炖白菜”,“夕阳浓得像粘稠的胶水”,没有长出头发的地方“像一片庄稼地被谁打了百草枯,又像遭了火灾的现场”。这些比喻的运用我们可以说是生动形象,但我又在想这些比喻的内容无一不是作者生活中的所见所闻,他在运用比喻的时候是否也是在调动自己的思绪在大脑的记忆库里搜寻相类似的记忆?这些比喻不是虚假的,而是真实的。
书中也常能看到转折,从一事的突然结束而转向对另一事的追述,或是把一事的结尾的改写成当时某一片段的景物,这种笔法吊人胃口,有时也是因为我们能猜到十之八九而无需多言。
陈年喜说:“乡村生活与矿山生活贯穿了我大半生的时光,他们彼此独立又深深勾连,共同构建了我的人生与记忆。”“乡关何处”一辑收录的文章便是陈年喜关于家乡与亲人的文章,其中有几篇写的还是疫情期间的事,如今读来并不遥远。
如今中国的乡村似乎是一个个的蜂巢,年青的工蜂外出工作一年回到家休息几天然后继续工作,蜂巢内部的新生代就在外出工作中与老一辈在思想观念与生活习惯上产生了分离——
“已经晚十点,村里所有人都睡了,农村人有早睡的习惯。家家拉灭了灯。没有睡的是外面回来的年轻人,手机屏幕的光在窗户上一闪一闪。这个时候,有多少窗户闪着微光,就有多少回来的年轻人。而当这些微光消失时,就是他们踏上了异地之途。”
陈年喜与儿子陈凯歌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带来美,反而带来的是隔膜。陈年喜认为我们这一辈人是“记忆越来越短”,“失却当下与乡愁的一代人”。这种失却大概就是因为我们这代人适应了城市里的时间,哪怕过年回到了乡村,也是一个既失去了乡村却又没有被城市所接纳的蜉蝣。
二
中国的国家性质决定了工人的特殊身份,他们不仅是出卖劳动力的,更是国家的主人,只是理想丰满现实骨感而已。底层民众写诗、进行文学创作是左派力图实现的一个理想,但在现实中往往都是左派替底层民众越俎代庖。因为一旦真的让民众去进行什么无产阶级文学创作,要么创作出来的不像是文学,要么就是不像是无产阶级,有各种理由让左派感到气愤或是纳闷,也让左派有了理由来进行“真正的无产阶级文学创作”。总之在底层没有开口说话之前,左派巴不得民众都能说话,待到民众能说话之后,左派又巴不得民众都能说支持自己、符合自己观念的话,否则就“请你不要说,我来替你说”。对于左派而言,立场正确永远是衡量一部文学作品好坏的关键——“情感和立场,才是比语言本身更加重要的东西,也是我们最为关注的东西”,只要立场不对那就不是好作品,就不该受到赞美。
“他在压卷诗的《炸裂志》中把自己的苦难归结为‘大机器的赠与’,而不是资本主义制度,他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求助于小生产心目中的天堂,也就是旧式农村。”
一位左派对陈年喜的诗如此评价道。很显然,我们的左派在看陈年喜的诗的时候(其实我也敢说这种左派在看任何文学作品之前之时之后)并不是关注一个文学作品本身有无动人传情的内容或是技巧,而是先入为主带着自己的已有的世界观(其实他们那点所谓的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我宁愿称之为幼稚的成见),去搜刮,去看看有没有符合自己想要的东西——对当下的批判,对自己理念的赞美,然后把这些文字摘下来,并找一个合适的时候再粘贴出来,证明自己的理念与工人阶级是一致的,可左派看诗的时候却失望了,因为这里没有他想要的那些东西,甚至发现自己的理念与真正的工人所想的是不一致的。于是转而从诧异——失望变得愤懑——不高兴,左派一不高兴就得要喵两句了。为什么左派一定要找这些符合自己理念的工人言语呢?因为左派自己是不完整的,他只有找到那部分来自民间、底层的东西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左派”,才有说话的底气,可工人说的话跟他不一样,这无异于是釜底抽薪。
三
诗歌是拿来看的还是拿来的读的?还是拿来朗诵的?听任志宏朗诵的《炸裂志》毫无美感,尽管他是老牌的主持人,他的字音准,他的气息足,他的节奏稳,面对如此陌生的稿件,播音学上的内三外四真的还有用吗?
作者:闰土(来自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