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时间:2024-01-04 14:05 访问量:2042 信息来源:
责任者:(英)奥兰多·费吉斯著
索书号:K500.3/27
茨威格缅怀的 Die Welt von Gestern ,即本书讲述的欧洲文化共同体。在拿破仑战争结束至一战爆发的百年间欧陆维持了相对和平,这个黄金时代见证了资产阶级文化的形成,以及它跨越国境的联结。文化史家奥兰多·费吉斯拈出维亚尔多夫妇和屠格涅夫三人作为本书的主人公,既因为他们的生平完美地诠释了时代精神,也通过他们的活动串联起更多的文化事业参与者,让宏大的历史背景生动而具体地闪现进来。在19世纪下半叶,欧洲文化共同体的野蛮生长,既有赖技术方面提供的支持,例如铁路的发展为已有的高雅艺术和旅游消费提供更大的市场,同时衍生全新的文化商机,大都市的旧城改造为创建新兴的文化设施提供空间,更不用说制造业的进步令图书、乐器更加普及;也有制度领域的助力,例如版权保护从一国立法到多国缔约,保障了艺术家的权益,调动了创作热情,而图书馆歌剧院博物馆这类文化场所亦得到各国官方扶持。在作者看来,19世纪的欧洲是世界主义与民族主义同时萌发的纪元,伟大的艺术家们穿越国境线,相互交流借鉴,一方面他们的杰作得到全欧的追捧,塑造出共享的文化身份,后者的核心涵纳了观歌剧、读小说、逛画展、游历欧洲这样的活动;另一方面他们以及前辈的作品又特别被各自的祖国奉为民族文化的圭臬,加入学校教育,受到国民的尊崇。
以往因为对俄国文学所知甚少,误以为写出《父与子》《猎人笔记》《罗亭》这些深刻反映俄国社会新旧冲突作品的屠格涅夫,一定是长期居住在俄国的乡土派作家,现在终于得以了解他,他是一位伟大的世界主义者,更是俄罗斯的良心。
然而,艺术诚然不朽,文化历久弥新,却不能自动解决所有问题,亦无法落实19世纪现代性的狂飙中关于社会进步与人类福祉的种种许诺。欧洲的全球殖民活动在书中完全缺席(除了在述及某一作品的风靡程度时,在地域清单上列入海外领地),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虽然费吉斯专注讲述欧洲本土文化身份的塑造过程,因此对资料有所筛汰,但无论从物质还是精神上,这群文化贵族没有也不可能对海外活动不闻不问,他们所认知的文化图景也无法与欧洲之外的世界隔绝。此外,或许更重要的是,书中对下层民众的忽略,他们仅仅是这场文化爆炸中的边缘消费者(廉价小说、低俗剧、穷游等)。昨日世界的终结,在我看来,根本原因既不是所谓新旧帝国主义对全球市场与殖民地的争夺,更不是1914年这个时点上列强执政者之间的误判与误解,而是各大国内部社会阶层之间日益严重的撕裂,现代性的机车隆隆向前,它的速度在某种程度上是以甩下越来越多的乘客换取的。世界主义与民族主义这两株竞相生长的大树,终究是后者压倒了前者,即便是醉心于文化共同体、深受其滋养的战前最后一代欧洲知识分子,大多数最终选择了向民族主义的退却,更不用说放弃国际主义立场,投入战壕厮杀的工人阶级。一段技术文明与文化创作在全球范围内高度流通、蓬勃交融的岁月之后,接续一段猜疑、对抗的退潮期,我们或许遇到的是与「美好时代」终结之时欧洲人同样相似的窘境。
作者说,他出于对当下欧洲文化的危机感而写就本书。而我,基于另一种忧患写下上述评论。
作者:殷顽民 转自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