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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顺德·语言专题——顺德话中的古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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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3月18日 来源:珠江商报 作者:李健明
 
穿行在茂密的粤语丛林(上)
顺德话中的古汉语
 
 
    许多刚来顺德的人都觉得佶屈聱牙的顺德话简直无法理喻。于是,一顶“南蛮鸟语”的桂冠牢牢戴在顺德话头上。不过,巧的是,在顺德方言中,顺德人也一直称外省语言为“蛮声”。这,十分有趣。看来,大家都对用“蛮”来形容非本土文化情有独钟。
    其实,古人就一直用“南蛮北狄,东夷西戎”来指称四个方向的区域和民族,如张籍的“时逢南海客,蛮语问谁家”,当时并没贬义,况且蛮字两边从“系”,表示发明养蚕纺丝的是南方人,看得出造字者还对南人充满尊敬。只是到了后来,因沟通渐疏,音书难畅才误解丛生,贬义渐现。
    其实,顺德话既不古怪也不离奇,只要你曾用心读过一些大众典籍,再加上妙悟于心,另外,只要你明白这里曾生活过古代越人和少数民族,而且跟海外接触频繁,那么,你就会慢慢琢磨出一些门道来,还欣喜地发现自己每天置身于一片茂密的语言丛林中,偶尔还有幸与几千年前的一些古老词汇不期而遇,甚至天天琅琅上口而不觉,因为,顺德确实完好保存着大量古汉语词汇。
 
 
从婚礼中找古字
 
    传统民间活动或节日往往是解读古代文化密码的最佳时机,我们不妨将目光集中到最热闹的婚俗中去淘几个关键词。
    在顺德一带,女孩从结婚开始,婆家就称这位儿媳妇为“心抱”。许多人望文生义,认为“心抱”就是“用心拥抱新娘,婆媳和睦成功的一半”。这跟解释“和尚”作“以和为尚”一样令人啼笑皆非。其实,“心抱”即“新妇”。那为何“妇”读“抱”?在语音学中,有一条规律,就是古代发声母发b,p的词汇,今天多读f。最明显的是我们附近的“番禺”。“番”字按现在读音应发“翻”,但我们一直因循古音,仍旧用“潘”,可见此字十分古老,原始读音可追溯到秦始皇时代。
    符合这个读音规律的例子在我们身边很多,如唐人李颀有句名诗“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此“葡萄”就是我们现在吃的“胡桃”。另外,母鸡“孵”小鸡顺德话讲“范”。“伏”在地上我们读“bog”,“浮”读“蒲”等等。不一而足,俯仰皆是。
    言归正传,既然“心抱”就是“新妇”,“新妇”意谓“新娘”也十分古老。《战国策》就有“卫人迎新妇”的记载。乐府名诗《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更有“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看来,古人读“新妇”二字很可能跟我们今天发“心抱”这个音十分相近。
    在顺德地区,接新娘的人群中,总有一帮既张罗又助庆的年青人,他们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名称叫“戥穿石”。很多人望文生义,以为他们鞍前马后,呼朋唤友,用心用力,连脚底石头都给踹穿,于是用这个词来表彰他们劳苦功高。
    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应称为“戥猪石”。以前这一带的人卖猪时多以担挑猪,但担挑一头挑猪,一头挑空,无法挑起,于是他们便用块大石放到担子另一端以保平衡。到了卖猪场,猪卖了,钱收了,那石也就“功德圆满”,于是,卖猪人边数钱,边头也不抬地将石头往路旁一扔,让它闷葫芦般啃泥巴去了。所以,在婚礼中,那些年轻人虽为新人喜结良缘立下汗马功劳,但一心只顾洞房花烛的新郎新娘,也只好暂将这群忠肝义胆的好友如“戥猪石”那样弃置一角。于是,到底是“劳苦功高”还是“飞鸟尽、良弓藏”,恐怕只有这帮“戥穿石”自己才明白。
    说到底,出席婚礼的宾客,无论男女,第一眼总放到新娘身上。新娘是否“靓”也就成为婚礼中大家最关心的事情。而“靓”字更是用得最频繁。这是个很古老的汉语。它有两个读音,一个读1iang,表示漂亮。一个读jing,表示女子打扮。《后汉书》中有一段描写王昭君的文字就用了“靓”字:“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裴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就是说王昭君装饰艳丽,光彩夺人地拜别汉元帝,汉元帝此时才看清王昭君如此沉鱼落雁,直想留在身边,但金口已开,万牛莫挽,只好将毛延寿杀掉解气。唐诗人宋之问在吟咏西施时也用“一朝还旧都,靓妆寻若耶”的诗句,可见,这词并非粤语,而是古而有之,只是我们没留意出处而已。
    结婚后就要生小孩。但不少人对顺德人喜欢用“骚”为名大惑不解。因“骚”含贬义。不过,若我们明白“骚”字真正来源,则百疑尽释,且意趣丛生。
    其实,这个“骚”字应作“臊”。指的是刚出生小孩身上那乳香便溺混杂的气味,广东人称为“臊味”。顺德一带称婴儿为“伢伢仔”,“伢”、“虾”读音相近,“有臊味的伢伢仔”便误读为“臊虾仔”。小孩长大,家长觉得“臊”字粗俗,便改为“骚”。至于写成“苏虾仔”,那是这里称小孩出生为“苏”,即“新生”之意,于是,“苏虾仔”与“臊伢子”便并行至今。小孩一百天做生日叫“百倮”,取其“赤身裸体”,至于生日叫“牛一”,只不过是将“生”字拆开的文字游戏而已。
 
老窦与老豆
 
    在古代典籍中,仍有不少流传至今但我们不知其源的词汇。最典型的要数“老窦”。其实,《三字经》是源头,它说得明白,“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自古以来,这位教得五位儿子都金榜题名,一手创造出五子登科佳话的窦禹钧成为古代父亲的典范,人们便以老尊之。但经过千年流传,到如今已沦落到寻常词汇,人们甚至以“老豆”来代替,经阴差阳错变成英文里的old bean(老家伙)。这确是当年风光一时的“老窦”所始料不及的遭遇吧?他会不会慨叹如今的人们“子不教,父之过”呢?
    另一个熟语就是“潇湘”。我们用得最多是“抵冷贪潇湘”。而“潇湘”并非“烧伤”,而是源于《红楼梦》中那位“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黛玉。这位“娇袭一身之病”,“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潇湘妃子”,整天举箸难下,啼咽难停,自然是秀骨珊珊的纤体典范。但今天的女子们一味节食辟谷以求“潇湘”,让人想起一句令人引俊不禁,但又多少有点不敬的古语“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另外,不少古词因千年转换,面目渐非,令我们难辨其源,于是歧义丛生,但若能认祖归宗,则疑义冰销,且让人恍然大悟。如“论尽”就是个典型。平时,我们形容一个人行走蹒跚或鸡手鸭脚多以“论尽”概括。其实,“论尽”的正字应是“龙钟”。“龙钟”本是一种竹子,因它缓曲头低,铺生地面,大而笨拙,所以才用来形容举止不灵或一副老态。苏东坡也曾用龙钟自叹,即“龙钟三十九,劳生已强半”。
    另一个词就是“白霍”。一般顺德人喜用“沙尘白霍兼招积”来形容一些人好出风头,喜欢抢出位。其实其词源于“跋扈”。杜甫就有“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的诗句。此外,还有一个顺德本土人经常用“趯”字表示“快跑”。这个字也颇为古老,因为《诗经》里面就用“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来形容草虫欢跳夜鸣的情景。没想到这个字跟我们一起“走走趯趯”相伴了两千多年,也算难得。
    另外,“畀”之于“给”,“晏”之于“晚”,“个堵”之于“这里”,也就是顾恺之“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的“阿堵”。“郎礼”之于“狼戾”,“无厘头”之于“无来头”,“糟鸷”之于“糟践”,“核突”之于“鹘突”等等信手拈来一大把,极大丰富了粤方言的表达方式与灵活性。
 
陈村种与跳进黄河洗不清
 
    在今天,一提到陈村,人们都不自然地用到“陈村种”这个词。除了“龙种”,带“种”字的词多含贬义。这让当地人多少有点不自在。其实,“陈村种”是因误读引起的误解。
    明清乃至现代,陈村地处广州、佛山、顺德等地之间,水路四通八达,作为中心周转地带的陈村,自然成为人们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因此,往来船艇都会停泊在这里等候来人,于是,天长日久逐渐诞生一个歇后语:陈村码头——逢渡必啱。就是说这个码头什么渡船都能停泊。而“渡”、“赌”音通,人们便逐渐衍生为“逢赌必啱”。到后来,更将“陈村码头”变异为“嗜赌如狂”的代名词。而“陈村码头”的后人——“陈村种”就平白无辜地成为“好赌贪吃,四体不勤”的代名词。于是,陈村人蒙多年之不白之冤,这让人想起另外一个令人误读至今的歇后语:“跳进黄河洗不清”,因为它的原话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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