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27日 来源：珠江商报 作者：李健明

 

 

 

 

　　近日，顺德区博物馆举办了“民国时期顺德书画珍品展”。其中书法作品30多幅，铁画银钩中折射出顺德书法家在近现代中国书坛引人注自的地位与影响力。

 

 

　　在所有展品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大良罗瘿公、罗复堪两兄弟。他俩都是康有为的学生，罗瘿公曾中副贡，任总统府秘书。后袁世凯称帝，他力辞此职，为人称颂。他不遗余力地培养程砚秋为一代京剧大师，支持徐悲鸿出国留学，素心忘机，不碍于物，为时人重。其书法融草、章于一体，别具一格。这次展出的书法四屏，古朴秀雅，意定神闲，拙蕴灵动，朴藏机锋，充分体现了这位大名士真朴自然，独出机杼又自成面目的风姿，昔日评者谓：近百年来独一无二，可谓真悟神髓，一语中的。相传罗瘿公晚年穷困潦倒，沉疴难挽时，许多收藏名家珍品的店铺却高价争相抢购其作品，人间冷暖，令人唏嘘，真可谓悲欣交集，欲说还休。

　　他的堂弟罗复堪是民国时期名满天下的章草名家。他曾任民国政府的财政部泉币司，当年袁世凯政府发行刻有袁世凯头像的银元上“壹圆”两字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后来他入徐悲鸿创办的北京艺专和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书法，解放后受聘中央文史馆官员。罗复堪的章草秀雅拔峭，老健清劲，字里行间，如老翁携孙行，长短参差而情意真挚、痛痒相关。这次展出的七言对联，风骨峻朗，顾盼自雄。此外，罗复堪诗作也卓尔不凡，他的老师康有为评论说：曳弓发矢，善于控纵，沉追健举，瘦硬通神。可谓允论。

　　他们两兄弟，在当时北京有“顺德两罗”之称，名满京华。

 

 

　　民国时期大诗人、大学者黄节的诗轴静静地挂在展柜里，但意态闲雅，淡素高洁的气息却扑面而来。这位从杏坛右滩走出来的大书法家，从李邕、何绍基入手，融唐人写经，宋人米芾书意，在简古淡泊中散发着一股雅秀清丽的风格，充分体现了“腹有诗书气自华”学者型书法家特色。黄节诗作融唐诗华贵与宋诗清健于一体，被称为“宋骨唐面”，其书法也融合唐宋书风，精美俏丽，叫人不忍远去。

　　在这次展览中，家族式书法家的涌现颇为明显。举人苏宝盉的作品十分引人注目，不过，他的父亲苏若瑚更是大名鼎鼎。这位出身伦教乌洲的书法大家，早年曾跟李文田学书法，精研魏唐碑帖，书法名重一时。当年广州陈家祠落成日，陈氏族人以每个字五十两白银的高价请苏若瑚榜书“陈氏书院”四个大字，成为轰动一时的特大新闻。光绪年间，一两白银相当于今天170元，可谓一字干金。

　　另外，清晖园龙氏家族一门六进士，五举人都有点染丹青、挥毫走笔的传统。在这次展览中也颇能欣赏到他们的书法面目，而大良罗敦衍家族、杏坛梁九图家族、龙山温汝能家族等族群式人才艺术精品，让人真切感受到顺德源远流长的书画历史。

　　在展览馆中，博物馆馆长凌建告诉记者，他们一直都十分注意收藏整理顺德籍书画家的作品。在去年举办的广东历代书法作品展中，顺德是全省区级博物馆展品最多且精品瞩目的单位。他们计划以后继续以专题的形式进行各种馆藏作品展览，在让市民亲眼目睹顺德昔日名家精品的同时，增加对家乡文化与历史的了解与理解。

 

明代顺德书法：但开风气不为师 

 

　　顺德是个名副其实的书画之乡。明清两代，顺德一县便占广东书画人数的三分之一。

　　广东书法最早可追溯到唐代张九龄和宋代崔与之，但有真迹存世的只有宋代白玉蟾，而真正群星璀璨的时代则从新会陈白沙始。融恬淡自得的哲学思想与笔走龙蛇的艺术创作，使陈自沙开一代风气之先，而他的弟子们大多为顺德人，他们师从白沙先生，但都自成面目，如赵善鸣的雅劲出新、邓翘的简古朴拙、钟晓的丰润秀劲、黄著的质朴自然、黄常的天真随意、赵善和的章颜掺融、岑万的清雅率性，还有梁储的劲气内敛，他们虽都未能卓然成家，但如满天繁星，照耀得岭南书法夜空分外璀璨，并成为广东书坛筚路蓝缕、开启山林的拓荒者。

　　梁元柱以落纸如云烟的草书屹立在明末书坛，才初步确定顺德书法在广东的地位，而与之遥接的是陈邦彦那龙腾虎跃、点划精到的草书，同时引领出飘逸秀劲的薛始亨、硬直秀朗的何绛、神采飞动的余志贞，映带左右，前后呼应，而最后卓然成家的是陈恭尹那朴茂修润、古雅闲劲的隶书与身处江村、名晦身隐的彭睿瓘。特别是这位自号“龙江村獠”的草书大家，那筋韧骨劲、清峻摇曳、呼应自若、清气郁勃的“竹本派”书法，在靡靡柔弱的晚明书坛异军突起，他如凌空长啸的一只孤鸿，在人们只顾相互低头欣赏的当儿，却在无垠的碧空留下一道孤独凄绝的身影。

 

 

　　清初至中叶，顺德多以平民书法家跻身书坛。他们生活在宁静乡村，自由实践自己的艺术主张，他们自觉跳出官阁体的窠臼，在点划之间自如书写人生忧乐，因而多清峻出尘。

　　有“南海明珠”之称的碧江人苏珥，号古侪。他学问渊博，是顺德唯一一位被推荐为博学鸿科的读书人。不过，他远离科场，潜心治学，真力积久，甚负时名。其书法作品，如“春云出岫”且“下笔不苟，力能扛鼎”，笔致翩翩的他，让人徒生超凡脱俗之感，所以康有为也说：吾粤书家有苏古侪。相传他的榜书大字与新会陈白沙形神相似，人们经常将他的作品取下，挖去题款，冒充陈白沙作品出售。如今，在碧江金楼仍有他“川至”两字，简古高逸，叫人难忘。

 

   

 

　　以画家终身的陈村弼教人黎二樵，书法散淡飘逸，绵里藏针，更工诗善画，人称“三绝”。他是顺德为数不多的足不逾岭南而名播中原的大书法家。

　　这两位书法大家都自觉吸收前人精粹，如苏珥之出于王羲之、苏轼、陈白沙，黎二樵之出于苏东坡、黄庭坚而自成面目，在当时柔媚秀甜的赵子昂书风之下，他们的特行独立，成为引人注目的另类，但正是这种离经叛道，才暗合书法意趣，因而深受欢迎。

　　相反，在当时和后代获誉甚众的黄丹书、张锦芳等人，虽功力深邃，力戒甜俗，但仍微染时流，终难脱颖而出，而几位画坛大腕，如苏仁山神采飞动的行书与苏六朋不染俗尘的隶书，却叫人耳目一新，让人悟出书画同源的妙谛。

　　有清一代，在中国书法史上赫赫有名的，自然是咸丰探花李文田。他不仅精通经史，深研天文地理、西北史地，且精专版本学，遍临碑帖，可谓“功夫深处只自知”，因而他的书法融篆楷隶于一体，雍容典雅，意态超然，故山登绝顶，不争自雄。他的孙子李曲斋、李炎斋也都承传衣钵，卓然成家，风流余绪，后继有人。

　　顺德书法历几百年变化，从当初的涓涓细流到后来的奔涌波涛，从当初的繁星点点到后来的朗照星空，也可看出一个地方文化确需绵绵不绝的积淀与历代英才默默不断的承传光大才能形成干峰竞秀、万壑争流的磅礴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