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22日 来源:珠江商报 作者:李健明
再说清晖园
近日,清晖园后人、飞虎队队员龙启明先生回乡探亲。龙先生留连漫步几十年前曾读书玩耍的清晖园,抚摩当年的回廊青砖,感慨良多,而各种媒体的跟踪报道,使清晖园这座水木清华的岭南庭院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
其实,清晖园几百年间的盛衰沉浮,隐藏着太多令人感叹的故事。但是,昔日的喜乐悲欢渐渐湮没在淡去的似水流年中,让人难以追寻。有点可幸的是,在浩繁的典籍札记中,我们仍能多少寻觅到残存其中关于清晖园的只言片语,再经苦心接驳,还能不时捕捉到清晖园历代主人的零星踪影,并在我们不断展开与深入的阅读中轻轻抹去前朝那模糊的背影,回复那日渐清晰完整的昔日景象。
清晖园旧址
只是黄士俊其中一处物业
黄士俊中状元后,在现清晖园一带建造房屋。这,众所周知。但是,他在大良还有其他物业。崇祯年间(1628—1645年),“黄士俊请于官,承为己宅,纳地税五亩一分五厘”。这座占地五亩的建筑物就是黄士俊第宅。地址就在现大良钟楼公园处。清康熙年间,其旧址改为水师提督营署,不过,仍残存西楼部分建筑以存古人遗迹,黄氏子孙每当科举高中都到这里拜祭,后来便成为黄氏祠堂,再后来就成为社学所在地。据书法家李良晖先生回忆,他小时候曾见过祖父有首诗的题目叫“登城南状元楼有感”。可见,当年那里还有一座状元楼遗址。至于清晖园旧址的建筑名称,相传为天章阁、灵阿之阁等。但史书记载只有“阿阁”一座。另外,他在杏坛甘竹滩也有房产,他在南明永历三年(1649年)“家杏坛甘竹”。可见,清晖园只是黄士俊其中一处物业。
龙应时其人与当时庭院景色
龙应时在顺德的有关志乘记载不多。不过,他的莫逆之交、陕西状元王杰说龙应时“姿貌魁伟,聪敏力学”。他还饶有趣味地讲述了龙应时的一件趣事。他说龙应时出生前,有一条金角带小蛇钻进他母亲的化妆盒,几天后不见踪影,正在此时,龙应时呱呱坠地。于是人们都认为这是吉兆。
另外,龙应时的好友,大学问家孙星衍对龙应时嘉许推崇,他说“龙应时以才干任剧地,展布裕如,孚于上下,此正巨鱼纵壑,鸿毛迎风……”。又讲他“一旦陈情乞身,视如敝履,归老其乡,养亲教子,优游林下,名教自乐”。确实如此,他退隐归家后亲手调教的龙廷槐、龙廷梓都出类拔萃。龙应时购买黄士俊废园的具体时间已难寻觅。不过,在他的文集里,还能找到一些当年废园的记录。如他在《种蔬》中说:屋外园一区,宜菰蔌春和。另外,他还有“辟地栽花药,寄兴良不浅……抱瓮曾几时,新菘已可剪”。“菘”就是现在的白菜,从中,我们不仅看到澹泊潇散的龙应时秉承“勤动劳手足”,“力作菜盈筐”的古训,更能看出当年的状元废园只是一片可供耕作的闲地。
龙廷槐时代才有“清晖园”
1805年,也就是刚好距今200年前。龙廷槐将父亲遗留下来的废园修葺扩建,取名“清晖”。不过。清晖园并非意取孟郊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因为,虽然相传龙廷槐筑清晖园侍奉母亲,以报三春晖。其实,龙廷槐所筑庭院给母亲住的并非清晖园。龙延槐之孙龙景邵讲:先祖居官介正,时权相欲置门下不就,因为告养,筑“小方园”。《县志》也只是记载“筑园奉母,彰其孝也”。没有写筑清晖园奉母,相反,事实却是早已湮灭的“小方园”。
既然清晖园不是用来侍奉母亲的庭院,“清晖”自然也非表达“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内涵。何况他没必要拐个弯将“春晖”改成“清晖”。相反,这一充满江南庭院风格的布局,明显得灵感于南朝名诗人谢灵运的名句: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因为整座庭院处处体现了主人移山水于园中,尽赏曲径荷风之意。
不过,龙廷槐确实在家中殷勤侍奉母亲。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聘主越华书院讲席,年来辞馆家焉。侍奉晨昏,所幸老母仰叨鸿庇,眠食粗适,可以上慰慈怀。
另外,龙家是个大家族,当时龙廷槐在给朋友的书信也说,“仆虽食指逾千,然先人遗产,岁入亦足自给。”可见,当时他即使仅享祖荫,也鼎铛精美,超越小康。
清晖园的小姐楼远近闻名。但到底哪个园主构筑,至今仍说不清。不过,小姐楼并非小姐起居之所,而是小姐太太们偶尔登楼赏景休憩之地。但是,根据龙廷槐的笔记,他在嘉庆丙子年(1816年),在屋后曾建一小亭,“接以棕篷,槛四周集时花木,春朝花夕,凭几静对,如放棹清溪浅渚,花鸟萦如杳然不知此身在红尘中,因颜之日‘岸舫’,而嘱吕荔帏以隶法书之。”吕荔帏就是吕培,他的书法在当时十分出名,专家曾评论说:点画竦桀,风骨特秀,开阖变化,均得其妙。龙廷槐说自己“平生冒险,历涉江湖,欲有所用,而归于无用,曾不若此舫之足供我啸歌为足。”可见,他有感平生空费精神力去驰骋仕途,到最后大才难施,憔悴京华,倒不如建舫岸上,舒啸自乐,以吐胸臆。
或许,他的后人从此得到启发而建造这座独一无二的小姐楼。不过,此亭在何处,已杳如黄鹤。
另外,龙廷槐的族侄,咸丰年代举人龙葆诚也在光绪甲辰年(1904年)在清晖园内建造“似园”。他写到“地劈数弓,花生杂树,是似园也。究非园也,名之曰似,是似自豪且明有待也。若夫居似盅信,行似廉洁,匿其真而故暴其似者,以眩人则吾岂敢。”从龙家主人和少爷建造庭院后的喟叹中,我们都可看出他们对人生深透感悟才以亭园抒怀。或许,庭院确是人生最难得的心灵留白。
龙令宪时代的清晖园
龙令宪,也就是龙元任的孙子、李文田的女婿,有首名为《清晖园》的诗歌,十分珍贵。因他生活在民国时代,他所描述的景象与我们今天目睹的清晖园最相近。我们不妨一读:我园清晖,在城南隅,有池有馆,八九亩余。中植嘉木,千百为株,色花声鸟,四叙周如。以鸣代琴,以读我书。畦蔬初熟,厨酿盈壶,兴来不浅。弄翰执觚,抗古暴哲,风于唐虞。
可见,当时的清晖园嘉木奇花,鸟鸣风和,蔬熟果硕,墨香幽淡。一派宁静雅致,书香绵绵。
另外,他还有“十亩方塘水,春来绿上衣。观鱼凭竹槛,放鸭坐苔矾”。从中可感受到清晖园确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
他还有一首名为《新年》的诗歌:“隔墙风影送秋千,道是新年胜旧年。似水光阴成半百,如云车马胜三千。深杯得酒添颜色,好鸟当窗当管弦。”或许,从迎来送去的宾客互贺中,我们能看到当年望族鼎盛时期的繁忙景象。不过,这也是末代绝响。因为,不几年,抗战军兴,龙家远走他乡,只剩下这十亩方塘,一片荒草。
龙家趣闻
清晖园龙家是个长寿家族。龙应时85岁才去世。龙廷槐直到79岁才撒手尘寰。
龙元份寿长81。龙元份的儿子龙景琮78岁才永别家人。而他的儿子龙锡渠也活到78岁。龙应时的另一位儿子龙廷梓也寿达78岁。龙元僖75岁。只有龙元任寿命短一点,仅仅59岁便因病去世。所有这些固然与遗传有关,但也与他们注重劳作,强身健骨与淡泊平和,优游林下不无干系。
现在又说回飞虎队员龙启明先生,他是龙廷槐后人,这毫无疑问。但从其族谱来看,他源出《碧鉴房献斋公派》。在龙延槐的《敬学轩文集》里有一段关于碧鉴龙家族人的记录。他说当时他有族叔祖凌禹公在碧鉴路海旁建筑锦带园别墅。“面山枕流,环莳花木,结茅庐数间于竹林茂密处,浓阴匝地,鸟语花香”。直到后来,龙家仍有不少人分布在现在果栏路和莘村一带,由此可见,可能他与这个家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