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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顺德·关于黎简研究的几个问题

加入时间:2011-02-24 16:43    访问量:1829    信息来源:

来源:顺德文丛·书画艺术

关于黎简研究的几个问题



    黎简是广东历史上最为著名的画家之一,他的作品不论是在当时,抑或在其身后,都极受人们的推崇,被誉作“广东王石谷”。王石谷(1632-1717年)是清初著名的山水画家,因曾获康熙帝“山水清晖”的题赞,民间遂以“画圣”目之。将黎简比做王石谷,可想而知他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了。对于这样一位造诣颇深,且轰动一时的广东乡邦画家,我们没有理由不去总结他、研究他。这里,仅从研究的角度出发。谈谈对有关黎简的几个问题的认识。

(一)早年不名“简”

    “黎氏名简,广东顺德县弼教村(一名百花村)人,字简民,一字未裁、狂简。能诗善画,兼擅书法、篆刻。”这都是为人们所了解、熟知的黎简的一般情况。其实黎简早年并不名“简”,而是名“锦”。其依据是黎氏亲笔书绘的《罗浮山游记书画册》。

    在这本22岁时创作的《罗浮山游记书画册》中,共钤有十二方属于他本人的印章,其中文字各不相同的有十方,分别是:“臣锦图章”、“臣锦书印”、“一介书生”、“锦之章”、“简文私印”、“半山修竹”、“二樵山人”、“黎锦”、“五百四峰山房”。在不同的书画页上分别署款:“纲夫”、“樵道人”、“黎简”、“二樵”。据此,知其早年曾名“锦”,取字“简文”。而在一件作品中出现“锦”、“简”重名合用,当为作者更换名字时的过渡现象。因而可以确信,黎简更名应在22岁前后,也就是娶元配夫人同邑梁雪以后。至于黎简为什么要换改名字,则不可详考。而“锦”改“简”,“简文”改“简民”,想是依应乡音之便。其实,黎简早年名“锦”的问题,除有《罗浮山游记书画册》此一力证外,还可以从黎简给其父亲的信(香港利氏北山堂藏)中得到佐证。在信中,他就曾署用乳名“桂锦”。可见,黎简早年名“锦”是毫无疑义的。

(二)为什么能“足不踰岭,名著天下”

    黄丹书(1757-1808年)在《明经二樵黎君行状》中称:“君足迹不踰岭,海内名士想望风采,咸以不获一见为恨。”这里,黄丹书评说的目的,无非是通过总介黎二樵的事迹,有意推崇黎氏的身份和艺术地位。此后,各类有关志书之传记,皆以行状为本,纷纷传录。有的甚而改作“生平足不踰岭”。

    黎简时至二十五岁,其诗画仍未成名,所以,翁方纲(1733-1818年)称:“予在粤东,黎生尚幼,未及与试,后见其诗画而余去粤久矣。”中年,又因体弱多病,染上鸦片烟癖,竟招讥骂;欲赴京考,偏偏又遇上丁忧;一生波折颇多。长期在贫困和敌对舆论的压抑下生活,使他即使遇到知音的推许,也不敢贸然称是,并时常高呼:“五百年后,必有识者。”这就是黎简的生活现状和心态。

1.黄丹书

    黄丹书,字廷授,号虚舟,顺德大良人。乾隆六十年(1795年)举人。与黎简相识始自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黎简时年三十岁。据《顺德县志•黄丹书传》云:“当(黎简)还自西粤,交游未广,丹书每为揄扬。简负高才,抑塞不得志,往往好为大言,人以为傲,丹书时规正之,简亦深相折服。”黎简这个归自广西、“常遭白眼”的“乡巴佬”,有机会进入广州的社交圈子,并在本地缙绅中名气渐显,黄丹书的作用是十分显见的。否则,有“狂简”之称的黎简,怎么会随便听其“规正”?怎么会轻易“折服”?更怎么会特地嘱托黄氏述其生平事状呢?黄丹书无疑是协助黎简名扬海内的重要人物之一。

2.李文藻(1730-1778年)

    李文藻,字素伯,一字茝畹,号南涧,山东益都人。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进士,曾官广东恩平、新安、潮阳诸县知县,后擢升桂林同知,49岁卒于任上。他既是进士出身,又嗜好诗文、金石,官虽不大,倒是很有文名,交游甚广。像广东、广西这样的边远省份。他的话是有相当大的影响力的。李文藻与黎简相识在乾隆四十年(1775年),为李氏自恩平调职潮阳,路经广州之时。李文藻对黎简的才学颇为赏识,预言他的诗作“决以必传”。最具意义的是把黎简与当时声望颇隆的张锦芳(1747-1792年)、黄丹书、吕坚三人相提并论,誉之为“岭南四家”。这样一来,便使黎简的声望迅速提升。他却能异乎寻常地一跃而就,成为粤东诗坛的“新贵”人物,内中离不开李文藻的知遇和推举作用。所以,黎简在南涧先生卒后,仍写下不少情真意切的缅怀诗篇,追思这位令之尊敬不已的亦师亦友,这位平生第一知己。

3.许宗彦(1768-1818年)

    许宗彦,原名庆宗,字绩卿,号周生,浙江德清人。嘉庆四年(1799年)进士,官至兵部主事。他与黎简相识,缘自其父许祖京官广东布政使,随宦抵粤之故。其时许宗彦年仅二十四五岁。许宗彦借其官绅子弟的特殊身份,有机会接触到不少当地的、及来自外地的名人贵胄。而在众多的名人当中,惟对黎简最相折服,亦与之最契。于是,许宗彦有意识地巧用衙门这个交际的便利条件,为黎简扬名。在他的力促下,黎简相继与马稷甫等名人结识。许氏又曾热心地把黎的诗作介绍给被誉作“江南七子”之一的王昶,让他收人《湖海诗传》广为流传,名声远播。名声不显的许周生,竟是能让黎简扬名海内的关键人物。

    除了上面提到的几位之外,像诵出名句“苏门学士待君(黎简)来”的翁方纲;如经洪亮吉(1746-1809年)的推介,使黎简得到《北江诗话》佳评的黄仲则(1749-1783年);收藏黎简书画成癖的叶花溪父子等,都为黎简声望的不断上扬起过不同程度的作用,但尤以上列几位的作用突出。黎简能“足不踰岭,名著天下”,是他不绝的努力和朋友们热心帮助促成的。

(三)师自前人,而不囿于前人的山水画

    黎简很“特殊”,在门户林立,派系遍天下的时代,你无法把他划归到某家、某派的谱系中去,因为他不专事一家;却又绝非横空出世,无师自通一类,因为他的画毕竟是笔笔有“依据”,着着有“来头”的。如果对他的作品,特别是山水画进行研究的话,即可发现黎简是沿着一条由近及远地去求索,融古汇今地去创新,师自前人,不囿于前人的创作轨迹不断向前发展的。经过对黎简作品的排比研究,其山水画大体经历如下几个发展阶段:

1.效法乡先哲的时期

    由于这一时期的作品极端贫乏,我们很难明确指出其时间的上限和下限。惟有根据《年谱》和书画上的题记所提供的线索作大体上的划分:约从其懂得书画始,至二十八或自桂返粤应县试,就读佛山田心书院,师从黄超、卢松长前后止。这一时期的作品,目前仅见以上提到的《罗浮山游记书画册》。

    22岁时创作的《罗浮山游记书画册》,共计4页绘画,四页题记,是迄今发现的黎氏最早的书画作品。4开画页中三开是《山水》,一开是《古木竹石》。乍看去虽欠大家风范,却也落笔沉着,技法娴熟,给人以习画多年的感觉。细究其画,既说不上是法自宋元大家,更不与当时盛行大江南北的“四王”画风相类,而其粗犷、率意的用笔,侧重写生的表现,则多属效法明末清初的广东先哲。如《古木竹石》的画法,就很近似赵廷璧;山水画中的松针,就很像赖白水;至於画中对山石、磐头、杂树的处理,如果是见过高俨(约1620-1691年)小品画的,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倘若不留心黎简的名款,把之当做明末清初的广东绘画看待,也就真伪莫辨了。可见到了22岁,他还是专以明末清初广东画家的作品作为主要范本加以研习的,而且达到非常熟稔的程度。至于为什么把这一时期的下限延至28岁?那是因为在28岁以前,黎简为协从父亲的经营需要,经常往来粤桂两地,甚至是以客住南宁的时间更长,无法与较为知名的书画家、收藏家建立密切的交往关系,艺术视野必然狭窄。所以,其在广东定居以前的艺术创作,当与《罗浮山游记书画册》一样,是以较易寻觅的乡先哲的作品作为主要学习、研究对象的。

2.向千古大家求索的时期

    大约从30岁至39岁,在黎简笔下出现的不再是乡先哲的风貌,而是大量的仿古作品,如仿范宽的、仿董北苑(活跃于937-976年问)的、仿米襄阳(105l-1107年)的、仿倪云林的、仿仇英(约1495-约1552年)的、仿石涛的等等。想必是此时社会名气渐显,使之密切了与画家、收藏家的交往,观摩古画已成为可能。而艺术视野的开阔,必然引来创作上的追求。所以,30岁到39岁,是黎简越过乡先哲的藩篱,向千古大家取法的重要阶段。而且从这一阶段的作品中,还可体现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摹古意识和技巧不断升华。

    不过,其临摹技巧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特别是对倪云林、石涛作品的摹写,几可达到与真迹无异的境地。如《法云林山水图》,其题记称因见沈宗骞(芥舟)仿云林山水而“偶酷摹之”。虽谦语:“恐未得其神似”,然其与前朝高手试比临摹功力的得意之态,已溢于言表。乃至鉴古泰斗翁方纲也赞许:“笔法之妙未知果际云林何如?而禅境、诗心淡欲无墨,即云林见此,定当把臂入林。”细审其画,纯以淡墨写就,滋润晶莹,画来空清、寂寥、淡远,确实达到倪氏“殊无市朝尘埃气”的艺术境界,翁氏推许信不谬矣。

    然而,逼肖的临摹不应是黎简惯用的学习古人的方法,而他更多采用的是在临摹的过程中边学习、边思考、边总结的方法。这从他在《为菊湖写各家山水册》中的题记就可感受到。如临摹范宽的作品题日:“范中立喜作奇险层嶂,若积顽铁。”仿米元章作品题日:“以梅花道人《万竿炯雨图》意,写米襄阳漫士,最难学是用笔透而瘦,用墨完而厚。诚不敢自谓似之,然都免近日浪墨恶习,尤是善根也。”足见黎简学习古人不是一昧地照葫芦画瓢,此也正是黎简不同凡响之处。30岁至39岁,当是黎简为实现“五百年后必有识者”志向,向千古大家求索的时期。

3.师自前人,不囿于前人的创作时期

    在经历前一阶段的刻苦学习,从40岁直至逝世的十数年间,黎简进入了其一生最光辉的时期,那就是突破前人的藩篱,走上一条变古法为我用的道路。如绘于41岁时的《仿倪云林山水图》,虽也淡墨枯笔一如倪云林的风格,但有意识地在远山添加杂树、针松,近景插绘乔松,尤其是移来沈周笔下常见的临江平台、抚琴吟诗之人,遂一改倪氏孤寂、肃穆之气为清丽可游的境界。此图,黎简也颇为自许,日:“此等画于樵夫亦为称意之笔,不知五百年后,识者其谓我何?”可见,创造性地学习古人获得成功,燃起了黎简向千古大家挑战的欲望。

    这种意欲“别立门户”的探索,在此一阶段的作品中比比皆是。如43岁时的《啸傲烟霞山水人物册》、45岁时的《寒林飞瀑图》、46岁时的《奇峰绝壁图》、48岁时的《拟云林小景图》、《书画册》、49岁时的《山水册》等。

    以此家之法,写彼家之构图,或以彼家之法,与此家之法相搭配,作为“别立门户”、树千古之名的途径,在不注重效法大自然的当日,不失为一可取的创新模式。

    诚然,黎简为“家食计”,曾写过不少愉悦世人的作品,也有偶为游戏,专门仿制名家作品的“狡狯之笔”,但是,由近及远地求索,融古汇今地创新,师自前人,不囿于前人,始终是黎简所遵循的山水画创作主线。在这种意识指导下,创作出来的作品,自然会有一种清新、活泼的感觉。而且,由于他是以绝无“甜赖”气的元人、“搜尽奇峰打草稿”的石涛的技法,作为其创法的基调,又兼具乾隆盛世艺术所惯有的平稳、温润,对曾被扬州八怪个性化花鸟画震撼过的人们来说,黎简这种挑战主流派的山水画,又是一次新的震撼。

(四)巧手治印

    自明代以来,能画尚不算本事,文人推崇的是“诗、书、画、印”共冶。黎简称得上是一位集“诗、书、画、印”诸艺于一身的画家,他不仅长于“刻石攻玉”,还能冶铜治印。他自己对此也颇为得意,曾为冶铜仿古私印破一月,得三十颗而特意赋诗。黎简治印能自觉跨越元明印风,取法秦汉符?所显露的艺术特质,应与其绘画独尊倪(云林)石(涛),诗赋专注韩(昌黎)李(长吉)是一致的,都是远离世俗取向的。陈澧称黎简刻印得法于吴青门(吴氏历下人),而传于尹右。

(五)痴石成癖

    黎简痴石是有名的,但癖好始自何时呢?如前所引黎简为谢云隐书写诗翰册自题云:“而先生知仆有石癖,许以佳砚为报,即为欣然书之,以博大方家一粲,且以药廿年好石之狂病也。”“廿年”虽然是个约数,但与事实相去应不会远,以乾隆五十三年,黎简42岁算起,上推二十年,即乾隆22年(1768年),黎简22岁。也就是说,黎简大约在二十二岁前后就染上了“石癖”。

    黎简所痴之“石”,可分二种,一是天然观赏石,一是砚石。据《顺德县志•黎简传》记载,黎简25岁奉母自广西归粤,为家食计,曾“偶为会城富商购园林,使叠石作假山”。想必黎简在此之前便对石有相当的认识,并可以此作为谋生手段 否则岂敢承接富商之活。“使叠石作假山”,应对了“廿年好石”之不谬。此外,黎简珍爱着一块横四尺,纵约二石,厚仅寸余,脂滑而平坦故又称作“石床”的蜡石。由于乾隆五十一年(丙午)、五十二年(丁未)广东因大旱闹饥荒,黎简被迫典当所爱蜡石,后于乾隆五十五年(庚戌)冬赎还。一典一赎,折射出黎简的友石情。石床后归叶云谷,叶氏因名其斋为友石斋,以纪念黎简。

    除天然观赏石之外,黎简特别雅好的就是砚石了,尤其是肇庆的端溪砚石,虽多未及见实物,然而在诗集中却屡屡题及。如《病愈以砚赠何征君》、《独夜陈砚有作五古》、《温誉斯赠砚歌》、《以砚赠郭广文济川》、《石友诗》、《圆砚》、《砚》等等。爱甚,自当能品、能鉴。曾有幸见到黎简《为升父铭所藏(端溪)西洞砚》。该砚为随形,长19厘米,宽14.5厘米,厚2.5厘米;其上有火捺、蕉叶白等精美端石石品花纹;无雕刻纹饰,仅于砚池边缘雕饰一圈隐起的边线;砚底平整而中心微凹。看似简单古朴,实则洗练典雅,文气十足,是典型的明末清初砚台形制。在该砚底部,黎简铭文:“随其方员(圆)不戕,而天石以长年,人亦然,著书千万言以贻子孙。

    黎简凭借对艺术的执著追求,多方面地展现自己的才华,并且取得了骄人的成就,虽是一介布衣,亦足令一代文豪、显吏不敢侧目,时至今日,当我们留连于黎简的作品前,仍可感受到其艺术震撼力的存在,黎简的艺术是隽永的。因此,我们应该纪念他、总结他和研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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